钟弦没有拒绝。
晚宴之前,他没有看到邓忆,表演的兴致就消失了。他勉为其难地演奏了一首吉它名曲。没引起什么反响。大家似乎一开始对他期待很大,听了这首无精打采的曲子,又都感到失望。曲子的最后,不但没有人再听,还有人开始表现出不满的表情。
钟弦不关心别人对他的议论。他只想着邓忆这一天没有一个电话打给他。那个家伙到底会不会想着他,会不会被什么人或事牵绊住。
正愁苦之际,他敏感地听到了一个声音,人群也开始向一个方向注视。那是邓悭的声音,他和恺帝一起来到了晚宴现场,仿佛一对明星一般引人注目,他们从进门开始,很多人便热情地迎过去寒喧。
与恺帝张扬霸道的气场相比,邓悭优雅谦和的风格竟略胜一筹。显然人们更加喜欢他。
邓悭其人,无论站在哪里,都如同身在一幅华丽的画中,让人惊叹。
邓忆两个哥哥的出现,反而使钟弦弹的更糟糕了,乐曲甚至找不到拍子。人们开始对他的演奏指指点点。只差扔个臭j-i蛋了。
邓悭因此注意到他——
邓悭白色礼服的身影在人群中缓缓地转身,长时注视着乐队的方向。目光似潭。
钟弦的心中在这时涌进一丝电流,他忽然明白一定是邓忆来了!目光不由地在人群中寻找,不多时,邓忆独自一人从侧门进入晚宴会场,他穿着黑色的便装,低调的没引起任何人注意。
钟弦手中的吉它忽然有了灵魂一般。
拔出的音符仿佛忽然跳动的华彩,让人耳朵一新,甚至不由自主地卖弄了一连串的滑音。这个举动,立即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随后即兴演唱。
[你曾冥顽不化,
是我教你跳舞,
……]
钟弦的声音动听的沁人心脾,一开口便意外地引来一片掌声。邓忆安静地坐到角落的一张椅子里。他们彼此注视,渐渐地似乎不存在别的人与事了。正在与几个地产商攀谈的邓悭随着钟弦的目光,缓缓地转头,也发现了邓忆。
一曲唱罢,邓忆站起来,向外走去。钟弦放下吉它毫不迟疑地跟上。
刚走出宴会厅的门,钟弦被高总迎面拦住。高总一把搂住他,贴在他耳朵上说,“你这样追不到他的。”
钟弦愣了一下,他明白高总的意思却不想按照去做。
邓忆在宴会厅外转身时,恰看到高总揽着钟弦的肩膀。
“别看他。”高总推着钟弦背对邓忆。“看着我。”
“我不想对他用套路。”钟弦挣脱高总,走到邓忆面前正要伸出手,邓忆却恼火地转身走开,脚步飞快地冲出会堂的大门,消失在外面的夜色中。
钟弦正发愣间,高总再次从后面揽住他的肩膀:“听我的。跟我来。”
钟弦和高总一起走出会堂大门向酒店走去,仿佛在散步一般,时不时头贴在一起说话。“他会跟来。”高总安慰道。
钟弦并不完全信。但走过一个街口后,他发现邓忆果然又返了回来,远远地跟着他们。
钟弦和高总一路假装说笑返回酒店的情调套房,关上门后,通过门上的广角猫眼留意着外面走廊的情景,邓忆很快出现在他的房门外。他的表情显得很痛苦,他曾抬起手,仿佛要敲门,但没有敲。却把拳头打在墙上,反复地打了几次。然后他从口袋中取出钟弦给他的那张房卡,折断,扔到地上,转身就走。
钟弦着急起来,正要打开房门,却被高总拦住。“还不到时候。”
钟弦激动地说:“他在乎我。我一直都知道。”
“看,他又回来了。”
钟弦急忙将眼睛贴在猫眼上。邓忆果然还在,他捡起折断的房卡,将它们装进上衣口袋。
“恭喜你,他上套了。”高总说,“不过,光上套还不行,他不是不肯迈出脚步吗?再逼他一把!”
钟弦的脑子中很凌乱。他觉得高总说的并不是全错的。
猫眼另一边的邓忆似乎很快冷静了下来,他黯然地离开,在走廊中消失了。
钟弦的心情焦急又激动,激动是因为他终于看到邓忆为他痛苦的表情。
高总在一边说:“他现在努力让自己死心。我们马上出去,让他看到我们是清白的,并没有在一起过夜。他就会重燃希望。在反复的猜疑中,他很快就会乖乖地由你处置了。”
钟弦和高总走出房间,到了酒店的正门,恰好看到邓忆站在拐角的街边,失魂落魄。
高总与钟弦说笑着从酒店正门走出,立即引起了邓忆的注意。
“别回头。他一定会跟来。”高总说。
他们一路散步到西湖边。
“下一步呢?”钟弦边走边问高总,“就让他这么一直跟着?”
高总显得颇为兴奋:“你今晚要感谢我。他已经没有理智了。时机到了。”
他们在湖边站立了片刻,钟弦却发现邓忆不见了。
跳桥
131
在这样一个y-in沉的晚上,一切都迷蒙模糊。
钟弦沿着湖边没有路灯的石板路追去,不顾与身后的高总告别。
传说中美丽的西子,在夜晚像是从天堂遗落到地狱的失乐园,充满着神秘分叉。观光的人群集中到一处灯火通明的喷泉那里,但邓忆不可能在那里。
凭着感觉,钟弦竟很快找到了邓忆,那个家伙立在一处偏僻拱桥上,桥面上没有灯光,也没有人经过。从喷泉的方向投s_h_è 过来的灯火,映衬着桥面深处的一层薄雾。桥下黑乎乎的,水波一层一层涌来,疲倦地拍打着桥柱与岸堤。钟弦小心翼翼地向邓忆接近,昏暗中他隐约看到邓忆正盯着手中的一个物件,垂头的模样,仿佛在经受折磨。
钟弦看不清邓忆手中拿的是什么,夜色太暗,他只能判断那东西一定意义非凡。忽然,邓忆扬起手将那物件向湖中扔去,随后整个人攀上桥栏杆。
钟弦心中大惊,三步并做两步冲上去,将邓忆从栏杆上拉下来。“你在干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邓忆转回头来看着钟弦,对他的出现似乎有些迷惑不解。
钟弦则抱住面前这个神情恍惚的家伙,努力抱紧。刚才的一幕让他受惊不浅。
邓忆抬起手摸了摸钟弦的胳膊、肩膀,似乎不能确定这是真的。他们的额头靠在一起,却并没有意识到这种亲近,没有寻找彼此,嘴唇却贴在了一起,没有亲吻,只是沐浴在彼此的气息中。
过了片刻,邓忆恢复了神智,身体也变得僵硬。钟弦担心不已时,邓忆开始主动吻他,而且是用极其凶猛的方式,仿佛是要渗出血来,钟弦很快头昏目眩。
发狂一般的喜悦包围了世界,让人反而失去了力气。钟弦觉得自己轻飘飘的仿佛升到空中;一时又全身瘫软,只想融化在对方的怀里。
这种快乐是他从未曾体会过的。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恢复了知觉。
y-in沉的夜色下,风猛烈起来,拍击桥柱的水声也越来越清晰,邓忆推开钟弦。“我,憎恨这个古怪的世界!你何必阻止。”
“你要为我想一想。”钟弦再次上前抱住邓忆,想用自己的柔情融化对方的痛苦。“你为什么要抗拒呢?我们明明如此契合。我只要你,你明白吗?”
邓忆还是将他推开:“不不!你还是老样子!我不能承受了。”
“不管过去发生过什么,请相信现在的我已不再幼稚无知。我不会再给你伤害。如果你不相信……就让我们一起跳下去。”钟弦说。“让我们把彼此的衣服系在一起,这样来世会顺利地相遇。你决定好了吗?要一起跳进湖水中吗!”
邓忆望住钟弦。
“算了吧。”过了一会儿他说。
“是吗,你打算让我们继续活下去了?然后呢?”
邓忆默然无语。
“没有你,我也不想活下去。”钟弦说。“我一天也忍受不了了。”
邓忆仿佛泄了气,垂下头:“我也是。”
“你也是?”钟弦一阵激动。
邓忆说:“你真的想一起跳下去吗?放弃这个世界?”
“我觉得这个世界挺美好,但前提是——没有你不行。我愿意和你去任何地方。哪怕……”
邓忆摇了摇头:“所有的抗拒都是徒劳。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没有用。其实,我才是只能属于你……永远都只为着你。我不再抵抗了,你别误解,我做这个决定不是因为无奈,其实我很渴望,并满心喜悦。只是……命运,让它来吧。”
钟弦身体里的力量仿佛复苏了一般:“你很渴望,并满心喜悦……”他沉醉于心上人这句告白。火焰在他的心中燃烧,灵魂已从他体内流淌出来,恨不得立即与对方交缠。
“你刚刚说——不管最后怎样,大不了,一起跳下去。”邓忆喃喃低语,仿佛在向他确认。
“对。是我说的。”钟弦心里可不觉得会有那么糟糕的结果。只要邓忆能够放弃内心的枷锁,这个世界还有什么东西能摧毁他们的幸福。他们一定能战胜一切。
最后大不了一起死这样的誓言。在钟弦看来,作用只是为了打开对方心门。
只要他们在一起了,他的心中就充满征服世界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