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入夜所以路上也很通畅,不多时车子就开到了山间小宅的门口,温风至与廖长晞道谢之后准备下车,却被后者伸出手来拉了一下,温风至诧异地回头,却看到廖长晞非常认真地望着他说:“你一定要考虑。”
温风至在那个极短的瞬间好像在廖长晞的眼睛里看到了另一个人,那种认真却带着乞求的神色,并不卑微但非常灼热,像是一簇蓬勃的烈火,让他心尖滚烫。
“我会的。”他点了点头,一字一字地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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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 蒋京倓
10 蒋京倓
蒋京倓说一不二的x_ing格钟海雨是很清楚的,但这并不代表她对于蒋京倓的安排不会予以反抗,而她用于反抗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借由何愿来做自己的挡箭牌,因为她看得出来何愿x_ing格温吞不会拒绝,况且近来悦意的危机还没有完全渡过,他没有拒绝自己的胆量。
虽然钟海雨清楚这种做法有些卑鄙,但是她一来没有更好的人选,二来她也想借此探一下何愿的情况,所以在蒋京倓跟她说了周五的安排之后,便立即给何愿发去了消息。
只是她没有想到那个消息先被叶新铎看到了,而何愿又因为陆邱桥的事情没有及时回复她,钟海雨一直等到当天下午都快要下班的时候,才忍不住又给何愿打了个电话。
那时候何愿正在办公室里对着之前买了《极光森林》影视改编权公司的解约邮件发愁,而叶新铎坐在窗边整理会议笔记,他听到手机响起来的时候吓了一跳,便伸手拿过来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着【宣乐钟经理】的字样,他虽然不太明白钟海雨为什么会给自己打电话,但还是接了。
钟海雨这个时候好像在户外,周围有风的声音,使得她的语句有些模糊,但情绪听上去还不错,饶有兴趣地问何愿今天是不是很忙。
何愿虽然并不讨厌她,但潜意识还是有些恐惧,姿态不由得放低了许多,像是汇报工作一样说没有没有不是很忙。
于是钟海雨便调笑说既然不忙为什么不回复我的消息?
何愿一头雾水地想自己好像没有收到过她的消息啊,但是又不好直接这么说怕造成什么误会,只能尴尬地沉默了近一分钟,才说自己好像是因为消息太多漏看了,实在不好意思。
钟海雨轻声笑了笑说没关系,那我在这直接问吧,你周五晚上有安排吗?
那句话很短并不难懂,何愿却认真思索了片刻确认自己没有听错钟海雨的意思,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仅限于商场,彼此之间也只用敬语,这好像是钟海雨第一次用“你”来称呼他,何愿心里微妙地战栗了一下,却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地就抬头向窗边的叶新铎看去。
而令他意外的是叶新铎也正看着自己,傍晚的红霞落在他的肩头和发顶,他沉默地向这边望过来,不动声色的脸不知道为什么看上去有些悲哀。
“没有。”他一面这样回答钟海雨,一面仍然盯着叶新铎看,但后者因为背对着窗外的光源,使得他的整张面孔都在渐渐暗下去的天光下渐渐看不清表情。
“那麻烦何总周五晚上七点来宣乐接我吧,”钟海雨又笑了笑,她的声音前所未有地温柔,“我等着你。”
“乐意效劳。”何愿又客套了一句,然后挂断了电话,他收回目光在自己的手机上,然后翻开短信息界面去看钟海雨到底什么时候发过消息给自己,然而机器永远是诚实的,它显示钟海雨在今天早上不到九点的时候发过一条询问自己周五可不可以听她安排的信息,虽然手机上显示的是已读,但是何愿没有自己读过它的记忆。
他感觉非常茫然又有些恐慌,于是手指随便在屏幕上划了划,随即他又发现了一个非常奇怪的地方,那就是叶新铎的名字不知道为什么被顶到了钟海雨的前面,但是叶新铎从昨晚开始就一直跟自己在一起没有发短消息的必要,而点开消息列表之后看到上一条他发给自己的是昨晚他接到何意之后跟自己汇报的内容,那他的名字为什么在早上九点联系过自己的钟海雨前面?
何愿再一次抬头向叶新铎望去,他已经再一次低下头专注于自己面前的笔记本电脑了,他低垂的侧脸看上去无比认真,如果说有一个人是何愿最最不愿意怀疑的,那那个人一定是叶新铎,在这样的信任顺位上他甚至比何意还要让自己觉得可靠,五年来他没有做过任何让自己失望的事情,如果说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悦意,这句话并不夸张,但怀疑和猜忌的出现是没有任何办法去阻挡的,何愿这个时候突然没来由地想到了早上叶新铎衣冠不整跪在自己床边的样子,他真的只是为了叫醒自己吗,还是他做了什么其他的事情。
或者说这才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更换工作岗位的原因吗。
何愿感觉自己的胃在这个念头出现的瞬间就拧紧了,这好像是一个解释叶新铎为什么愿意在这种没有成就感的工作上任劳任怨的原因,因为这是能够接近悦意一切核心消息最完美的位置,何愿敢说这么多年下来他对于这个公司的了解和剖析度甚至在自己之上,但这好像也没有什么意义,毕竟悦意体量小市场份额也没有霸占多少,目之所及的竞争者好像又没有特别针锋相对你死我活的角色,要说叶新铎真的在为别人效命,何愿自己会先否认。
但他的的确确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自从宣乐开始向悦意伸出手之后叶新铎就变得有些奇怪,他昨天晚上的问话仔细想来也有一些难以捉摸的情绪,难道宣乐除了在自己这边接触打探之外,还暗自渗透了他身边的人吗?
何愿觉得这似乎是一个看上去还算合理的解释,毕竟最初钟海雨的资料和电话全部都是叶新铎一手整理然后递给自己的,他身边能够说得上话的人又没有几个,最好拿捏的就是唯一的助理叶新铎,以宣乐那样的体量和影响力去控制叶新铎听上去就并不很难。
何愿很想去问问叶新铎,但是直接去问又显得愚蠢,他内心深处相信叶新铎不会背叛自己,但他的确做了无法解释的事情,他不希望在猜疑和隔阂还未扩大的时候保持沉默使得状况变得更糟,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叶新铎见何愿坐在老板椅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所以自己不得不站起来把办公室里的灯打开了,因为室内突然亮了起来所以何愿这才抬起头来,他一双黑色的眼睛有些迷茫,盯着自己的助理看了几分钟,突然非常缓慢地说:“新铎,你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吧。”
叶新铎一瞬间感觉无处遁形,他恐慌和犹豫了极短的一瞬间,但是他们的距离有些太近了,使得哪怕是这么短的一点点犹豫,也让何愿被攥紧的胃部感觉到了一阵可怕的痉挛。
“没有。”叶新铎回答,他隐约能够感觉到何愿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自己早上做的事情被他发觉了,但他并不知道何愿到底知道了多少,他拼命回忆了一下自己全部的所作所为,确认自己没有留下什么过于明显的把柄,这才稍微放下了心来。
但何愿的表情让他无法安慰自己对方什么都没有察觉,他比一个卧底在敌方阵营的007还要恐慌一万倍,因为他心底也埋藏着一个无法被谅解的秘密,他无法想象那个秘密有一天被公之于众的样子,更不能想象何愿知道那个秘密之后脸上会露出什么表情。
于是他只能在何愿审视的目光中说要有事情需要处理,然后从那间办公室里落荒而逃。
——
那天陆邱桥洗完澡出来何意已经走了,洗脸池前的镜子上贴着一张她写的便签,说自己要去排练让陆邱桥好好休息。
陆邱桥一边擦头发一边想着何意好像说过昨天的演出结束之后就可以放假来着,但是她既然说要去排练,陆邱桥也就没有再向她确认,毕竟昨天的事情过后他现在并没有陪着何意的心情,甚至他现在已经心思烦乱到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何意。
头发擦干之后陆邱桥就躺在床上想要好好睡一觉,他工作比较忙碌常常连着熬夜,所以能睡觉的时间一般都会睡得很死,但是这一天却不知道因为什么,他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昨天晚上在吸烟室里温风至贴在自己眼前的脸,他仍然是那副轻易就能蛊惑人心的样子,不管是沉默还是悲伤,说话的时候望着自己的时候,他能在那双金属般质感的棕色瞳孔中看到自己愤怒却卑微的,微微变形的脸。
就这么辗转反侧了不知道多久,他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但是睡得并不安稳,一直在做梦,他站在美院山前的那条很长的石阶上,看着怀抱行李的温风至坐在路边,他略长的棕色头发飞扬在路边的灯光里,夜风吹拂他的衣角他整个人单薄的像一个风筝。他向那个影子奔跑而去,他们之间的距离并不很远,他看到自己的指尖伸到眼前似乎能够抓住那个人的衣角,但却又始终差一点点距离,他满心焦急却又使不上力气,想要呼喊却又发不出声音,只剩下酸胀的心脏在鼓动着,眼眶发热似乎下一秒就要流出眼泪来。然后他看着温风至回过头来看了自己一眼,那双浅色的瞳仁里满是悲哀,在那个瞬间陆邱桥才明白他梦到的并不是现实中发生过的,他们第一次遇到的那天,而是他反复臆想反复执念,至今都无法释怀的,温风至不告而别的场景。
于是他知道自己走不过去了,他们之间就像是横亘了一面透明、高耸、坚实的墙壁,让他没办法绕过去也没办法击碎它,他能够看到温风至苍白的脸就在眼前,他也并不愉悦,脸上的表情似乎在乞求着什么,然后他看到那双嘴唇在无声地翕合,他说他要走了。
陆邱桥在黑暗中猛然坐了起来,他感觉房间里闷热得不可思议,脸颊上满是冰凉的泪水,早上下过的小雨现在好像再一次下了起来,窗外传来了淅淅沥沥非常微弱的声音。
然后他坐在床上沉默了几分钟,爬起来从书柜上把自己的手机拿起来,然后从通讯录里找到了薛青河,发去了一个完全没有经过思考的消息。
薛青河正在画室里翻阅学生们的期中作品,手机突然响起的声音在没有任何声音的画室里显得非常突兀,他的眼神从眼镜的上缘向旁边的凳子上看去,手机已经被许多层叠的画纸完全覆盖了,薛青河探身过去翻找了两分钟,才找到了自己的手机,然而就在他拿起来的瞬间,又有一条新的短消息冲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