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风至骇然凝视着那截绒布,他意识到这样一套穿着有些眼熟,但混乱的思绪却又找不到一个清晰的解释,他再次转动脖子向自己的背后看去,才发现自己坐在一张狭长的玉石长椅上,背后是别墅的某个房间,他靠在玻璃上,另一侧的落地窗大开着里面飘散出那些冰凉的香气,而窗边似乎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
温风至猛地挣扎起来,他太害怕了,恐惧和茫然像是无边际的大海一样淹没,但他的脖子已经扭转到了极限,他没有办法看清楚那个人到底是谁。
然而对方却向他走了过来,他冰冷不像是活人的手从温风至的脸颊缓慢向下摸去,因为离的很近温风至甚至能够听到他喉咙里面无法抑制的叹息,而这叹息也是冰冷的,让他毛骨悚然。
“真好啊。”那人说着,脚步缓慢地绕到了温风至的面前,他的穿着非常奇怪,从头到脚都像是十几年前流行的那样,他甚至在这样的深夜用发胶把自己的头发全部捋向后面,并且在那套薄款的复古西装外面打了一个花哨的领结。
温风至惊愕地看着他,他自己的装束就足够怪异然而这个男人看上去完全是个疯子,他年纪不轻一张脸还算英俊,右手里攥着一个宝石手杖以支撑身体,左手却顺着温风至的肩膀一路向着胳膊滑动,最后捏了捏他完全没有知觉的手背。
“真好。”他又感叹了一声,狭长的眼睛因为叹息而紧闭了一瞬间,“一点都没有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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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不会让继父得逞就是了qwq
第31章 32 惊厥 下
温风至的前额隐隐作痛,他知道自己应该认识这个男人却又想不起来他是谁,他的脑海里有无数声音在叫嚣争吵,他觉得自己可能已经疯了所以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觉。
“你还跟十三年前一模一样,真好,”那男人说了一个准确的时间点,他的眼神里着让人恐惧的浓烈爱意,又一次摸了摸温风至的脸说,“你还记得那一天吗,我们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你就是这个样子,我也一样。”
这句话的确有效地唤起了一些散落的记忆,温风至突然意识到了眼前的男人是谁,他并不是将他想起,而是推断出了他的身份,张开嘴的瞬间他觉得无数冰凉的空气钻进了口腔,像是刀子一样顺着食道割裂下去,让他的每一个微弱的音节都带着血腥气:“不、不对……冬天,不是冬天。”
他思绪混乱舌头也好像被严寒麻痹,但蒋京倓不知为何能够听懂他所说的话语,他再一次笑了起来,非常温柔地望着温风至:“你忘了,”他说着,眼睛里却没有任何笑意,眼神也突然冰冷下去,“你把那一天忘了。”
温风至能够感觉到他像是雪一样寒冷的手放在自己的领口,他非常害怕下意识扬起头想要躲避他,记忆本能地调度出温书言第一次带着蒋京倓回家的时候,那是高中的某个寒假,快要过年的那几天,于是他艰难地解释:“不是……我记得,温、温书言……冬天。”
“不是温书言,”蒋京倓的表情突然变了,他厉喝了一声,空旷的天台上甚至产生了回音,“是我们第一次见到的样子!”
温风至已经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寒冷和恐惧都在抓摄他的神志,他觉得自己要昏迷了,但蒋京倓却显然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他拉着温风至的领口强迫他看向自己,眼神和声音又突然温和:“那天下了小雨,你在桥上给我指路,穿着校服背着书包,啊对了,”他直起腰来拄着拐杖又走回房间里,一路还在神经质地喃喃,“我就说少了什么……”
而温风至无助地望着不断落下雪花的天空,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蒋京倓不知道用了什么霸道的药物让他浑身都无法动弹,他穿得太少了,大量皮肤□□在外让他没有办法维持体温,而过低的空气让他的每一次呼吸都非常艰难,他甚至感觉自己的肺部和咽喉里都是血的味道,他从来不是一个坚强的人,又突然落入这样的绝境中,如果说当年好心为陌生人之路那短短半分钟就改变了他几乎整个人生的道路的话,那他这么多年所经历的一切是不是看起来完全是个笑话?他的眼前开始如同回光返照一样出现温书言陆邱桥甚至是廖长晞和薛青河的脸,他绝望到了极点甚至想要爆发出一阵大笑,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干脆让我死了吧”。
但蒋京倓很快回来了,他手里提着一只洗的有些发白的牛仔斜挎包,温风至简直不明白他到底从哪里弄来了这么多跟当年自己用过的完全一样的东西,这只丑陋的挎包是不知道从哪个地摊买的便宜货,身上这件带着奇怪绒布边缘的衬衣也是因为他有一次体育课不小心撕裂了所以温书言随便补的,蒋京倓不光记得一清二楚,居然还能一件件找到一模一样的。
他帮着无法动弹的温风至把那只牛仔包挂在肩头,然后后退了几步很满意地看着他,温风至觉得他看着自己的眼神根本就不像是看着一个活人,他打量自己的样子就像是画展里的人们打量那些高悬在墙壁上的画作。
“真好。”他又说了一次,从温风至坐着的石凳上拿起来一面圆镜,温风至从那面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张苍白如同鬼魂的脸和在粉色唇釉下发紫的嘴唇,他的鼻梁上带着的也是高中时候那副土气又沉重的黑框眼镜,一双眼睛没有任何神采,头发被剪短了许多,发梢上挂着雪花,他完全看不出自己这副样子到底有什么好的。
“真完美。”然而就像反驳他的腹诽一样,蒋京倓又感慨了一句,他将手里的镜子放下,起身坐在了温风至旁边,一边抚摸他冻僵的手一边说,“我这些年寻找过无数个‘赝品’,有些脸不够美,就全部抹掉再画一张新的;有些皮肤不够白,就一寸一寸涂白;还有的毛发太旺盛,那么剃光;毛发太稀疏的,一根根去种。但他们还是太糟糕了,人工总是比不上自然造物,我就在想如果你在这里会怎么样,我想了许多年又设计了许多年,最后我还是觉得返璞归真是最好的。”他这时候语速放得很慢,听上去令人无限胆寒,“果然还是你最完美,不需要任何修饰。”
“疯子……”温风至用尽力气挤出一个词语来,他的嗓子痛到了极点,使得他的声音粗嘎可怖。
“那你就当我疯了吧,”蒋京倓轻笑了几声,手指又一次抚摸他的脸颊和耳廓,他的舌尖轻巧地弹动自己的牙齿,吐出一个几不可闻的称呼来,“Lolita。”
温风至的眼角流下滚烫的泪水来,他终于在这么久之后亲耳听到蒋京倓承认当年接近温书言并欺骗她的真正原因,他很难想象温书言在那些沉默岁月中一点点逐步发现那个骇人的秘密,又是如何一寸寸吞咽了那个令人作呕的恶毒苦果。
“唉唉唉,”然而看到他落泪蒋京倓却又吐出怜爱的叹息,他用指尖将那颗离开眼眶之后急速变冷的眼泪撷去,“你当年不逃跑,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我待温书言不薄只是她没有运气,你如果留下了还不是要什么就有什么?这么多年兜兜转转,到最后还不是要被我捉到。”
然后他倾身去亲吻温风至颤抖的嘴唇,温风至用尽全力也无法躲避他,他浅色的眼睛里流出许多泪水来,鼻尖萦绕的香气从未这么强烈过,恐惧使得他的记忆有效地被唤醒,他突然想起了这股味道的熟悉感究竟从何而来,那是今天略早一些的时候,他从跪倒在卫生间剧烈呕吐的陆邱桥身上嗅到的,那味道太过独特鲜明,让他猛然串联起了许多看似毫无关系的事情。
陆邱桥在截稿之后仍然莫名的行踪,他失眠坐在窗边的许多个深夜,还有昨天到今天他突然的反常,站在阳台上抽的那包烟,他为什么要自己暂时回美国去,而自己与要离开之前他却欲言又止,还有他让自己留在家里时那个深深回望的眼神。
“邱、邱桥……”在蒋京倓碰到自己之前温风至终于能呼唤出那个名字,他知道一切都太晚了一切都无济于事,他太慢鼓起勇气又太慢坦白一切,他们两个人都孤注一掷地走在自以为为对方好为彼此好的路上,比起当年没有任何长进,兜兜转转都只是活在自以为是不做任何交流的井底。
然而这个名字比温书言更能激怒蒋京倓,他拉着温风至的头发将他猛然按在玻璃上,人的头颅撞击坚硬的玻璃使得它发出非常可怖的声音,对于这个晚上一直喜怒无常的蒋京倓而言温风至的这一声求救就像是掉落在汽油中的火柴,它将全部太久以来压抑的执着和愤怒全部点燃了,温风至终于见到蒋京倓将伪装全部剥离下来之后的样子,他像是野兽又像魔鬼,一张从来英俊温文迷惑他人的脸此时扭曲而狰狞。
但相反温风至这个时候已经不像刚才那么怕他了,他好像在猜测出陆邱桥也在帮助他调查蒋京倓的那瞬间就突然心生了奇异的力量,他从来没有在陆邱桥面前提及过蒋京倓这个名字,他也自信不曾暴露过自己与蒋京倓的关系,虽然这也是他做错的一部分,但由此也恰巧能够证明陆邱桥有着他并不知道的力量。
“放开我,变态,疯子……”他嘶声咒骂蒋京倓,然而用尽全力也只能勉强抬起一截手指,药物作用下两个人的力量差距大得非常,蒋京倓几乎不需要任何压制x_ing的动作,温风至的反抗使得他施虐的欲望更为强烈,他一只手拉着温风至的头发另一只手帮他抚平刚才散乱的衣角,温风至的皮肤没有任何感觉,但却还是在他碰到自己的瞬间猛地瑟缩了一下。
温风至目眦欲裂,他瞪视着无星无月的夜空,蒋京倓对于他的咒骂充耳不闻,他似乎非常享受这样玩弄他的感觉,他并不准备切入主题温风至也不明白他大费周章到底想要做什么,他在暴怒之后又轻柔地帮温风至整理了头发和衣领,他对待自己的态度就像是无法控制情绪的孩子对待他的玩具一样,而他望着自己的时候眼睛里也并没有□□,那深不见底的瞳孔里面只是写满了狂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