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这东西,有时想丢掉;没有了,却拼命寻找。木希因为承受不住,同时失去生命中两个最重要的人,而选择忘记。忘记之后却被噩梦缠身,拼命想要找回丢掉的记忆。好不容易找回了,却又忘了另一件更重要的东西。
如果记忆可以进行人为的筛选,或许世界上就没有那么多痛苦了。但是,记忆是由神经元掌控着,外力或心理的作用确实能改变记忆的存储,却也不是人为选择的。
木希听到那些声音的时候就知道,那是埋藏在自己记忆深处的东西,是温暖的,同时也是悲伤的。心底涌出的水火交融的感情驱使着他去探究事实。所以跨入院子,他并没有跟着管事走,感情的冲击也令他无暇去知会其他人。
木希顺着声音走,自然是偏离了大家行进的方向,走在他后面的游路立马出声叫住了他。但木希好像没听到一样继续往前走。倒是其他人被游路的声音叫住了,纷纷停下来脚步。管事一看木希走偏了,想上前阻止,被木璟拦住了。
“先生,希儿这么做自有他的深意,我们跟过去看看吧。”
老管事犹豫了,且不说这木家少主在宅子里乱跑坏了规矩,居委会是何种地方,怎么能随着外人乱来。“可是……”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宇文鑫跟了过去。其实宇文鑫自踏进这院子,也听到了一些声音,但是不如木希那般真切,只是些模糊的震动刺激着耳膜。潜意识告诉他那份朦胧与木希有关,所以他第一时间发现了木希表情的变化,也第一个冲出去跟着木希。
木希循着声音在院子里穿梭着,脚步越来越快,呼吸也越来越急促。那声音也从一开始的单音节变成了指引,告诉着木希该在哪里转弯,在哪里推门。走在后面的管事一脸讶异,虽然木希与宇文零的关系甚好,但是木希进居委会应该是第一次,为什么会如此的熟门熟路?
拐了七八个弯,横穿了一个院子,木希最终停在了一扇十分陈旧的门前。那门紧闭着,应该是经常打扫的样子,门上一尘不染。但是门缝中却零散散布着蜘蛛丝,告诉着来者这门很长时间都未曾开启了。木希站在门前,呆呆地看着门把手,右手有些发抖。
老管事自然知道那个房间是什么,那个房间里放着什么——那房间对于少主来说就是潘多拉的盒子,打开不得的。虽然阻止不了少主靠近,但他说什么都要阻止木希打开那扇门。
“木少主!”老管事一开始试图用说的,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是看着木希长大的,对木希是了解的,他不是那种听不进话的人。但此刻的木希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已经听不到老管事的声音了,自然没有回音。
管事没办法,想冲过去拦在木希与门之间,走了两步却感觉难以前行。回头看木璟跟游路也是很费劲地抵挡着什么,宇文鑫也被逼得退了几步。再看木希,他的周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笼罩了一层寒气,正向外散发着威压。
动弹不得的管事只能眼看着,木希伸出颤抖的手,在门上放着。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大力一推,门猛地一开,随风带出一些灰尘。老管事瞟了一眼门里,除却飘出来的灰尘,地上却干净得出奇。那房间几年都不曾打扫,怎会如此干净?
在开门之前,木希还是不知道房间后面有什么等着自己,只是那呼唤自己的声音,十分的欣喜雀跃。站在门前,对于声音的记忆渐渐复苏,那是一群精灵的声音,是自己儿时遇见的精灵的声音,是被自己埋藏在记忆深处的声音。
在那些声音中,木希仿佛看到了母亲的身影,心绪开始动摇,一瞬间忘记了控制力量,就任凭他跑出来了。深呼吸的几秒钟像是几个世纪,看着自己颤抖着的手,木希终是下了决心,推门而入。
门开的一瞬间,一股暖流便包围了木希,那是来自精灵们的爱与思念,木希眼角挂着泪笑了起来。围绕着的寒气渐渐聚拢,威压也一点点褪去,只是其他人还是动弹不得,大概是精灵们对木希的思念将其他人隔绝到了外围。
稍微平复之后,木希踏进房间,环顾了一下四周,只一眼,他就被屋子正中间放着的东西吸引了,不由自主地朝着那个东西前进。那是一条项链,绳子是用很常见的Cao编成的,吊坠的形状是一滴眼泪,中间嵌着一片红色的枫叶。这些精灵就是这项链的附属。
木希一眨不眨地看着项链,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心中有一种悸动,却抓不住。抹抹泪,木希缓缓将手伸向了项链,本来浮在空中的项链像是感应到木希一样,缓缓落到了他的手中。接触到项链的那一刹那,丢到的记忆像电影一样在木希的脑中一一闪过。
随后木希就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轻轻的唤着,“希儿。”木希抬眼看去,却是母亲。当然不是真正的韩雨潼,只是她留在项链上的一丝挂念,也可以说是执念。
看着母亲,木希紧张得没敢动,眼神也变得有些呆滞,只有微微颤抖的嘴唇显示着他的激动。韩雨潼走过来抱住他,如孩提时一样轻轻捋着他的背,嘴里哼着用来哄木希睡觉的小曲,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微笑。
木希知道那只是一抹游魂,大概除了自己谁也看不见,更别提碰到了。可还是不自觉地伸手想要抱住,果然只抓得一手空气。木希终于是忍不住了,不住地抽噎着,腿也好像被抽走了力气,瘫坐到了地上。
韩雨潼跟着蹲下来,抚摸这木希的脸,“希儿,为什么这么伤心?”
被这么问,木希的眼泪掉得更厉害了,肩膀一耸一耸的,已然哭成一个泪人。抓着项链的手使了使劲,还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看着木希的眼泪,韩雨潼格外的心疼,虽说自己现在只是一抹执念,在木希来之前也一直沉睡着,不知今夕何夕。但是她没有一刻停止过爱木希,怎么可能不爱,那可是她的宝贝,是她誓死都要保护的人。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滑落,在光的反s_h_è 下变得晶莹剔透,但她还是保持着微笑,语气依旧轻柔。
“希儿,记得妈妈为什么给你取名单字希吗?”木希点了点头,怎么会不记得,母亲跟他讲了好多遍的。自己还没出生的时候力量就很强大,让母亲受了不少苦,那时母亲的一个会测命数的好友就告诉母亲,这孩子注定会害人害己。
朋友建议母亲放弃这个孩子,但是母亲不同意,坚持生了下来,还给孩子取名为“希”,象征着希望。而且一直告诉孩子,我命由人不由天,只要保持善良,又怎么会害人害己。
之前木希确实忘记了,失去母亲的痛,让他封印了与母亲有关的一切,却依旧践行着母亲的嘱咐,保持着善良。可是事实呢?他确实害人害己了,还害死了自己的母亲。想到这里,木希低下头,泣不成声。
韩雨潼吸了吸鼻子,抱住了木希,“希儿,不要放弃希望,就算现在处在迷雾里,只要还有希望,阳光总会照进来的。”木希摇摇头,抬起头看着韩雨潼,“我确实害人害己。”
韩雨潼右手食指放在木希唇上,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希儿,妈妈不允许你这么说自己。保护你是因为妈妈爱你,就算为此付出生命,也在所不辞。这不是害,是爱。希儿觉得妈妈爱你,有错吗?”木希还是摇摇头。
“希儿如果把妈妈对你的爱当做是你害我,你觉得妈妈会高兴吗?”木希猛烈地摇着头,眼泪渐渐收住了,只是还时不时的哽咽。
“那就不要说自己害人害己。”韩雨潼握住了木希拿着项链的手,在木希耳边轻语,“还有跟妈妈一样爱希儿的那个人,希儿想起来了吧?”木希诧异地看着母亲,有些不知所措。自己确实想起来了,精灵们包围他的那一刻,所有的记忆都回来了。只是还有些朦胧,直到握住项链,所有的迷雾才最终散去。
韩雨潼的眼泪已经不见了踪迹,她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微笑,“去吧,妈妈也该走了。”说着韩雨潼放开了木希,影像一点点淡化。木希跪在地上,手在空气中挥动着,试图抓住些什么,却是什么都没剩下。最后只是把抓着项链的手按在胸口,无声地哭泣着。
韩雨潼消失之后,精灵们的情绪变得低落,一边叫着“小希”,一边围着木希打转,门外的人这才能够走动。不知道门里发生着什么,宇文鑫很是焦急,不仅因为脑中的那个声音渐渐明晰,还因为他总感觉踏进那个屋子,很多事情便能不说自解了。所以能动之后,他第一个冲进了房间。
踏进房间的那一刻,那些模糊的声音一下子就清晰了,那些被掩藏的记忆也一股脑地占满了他的脑子。然后他就看见了木希,他就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抱着什么,那群精灵围绕着他打转,念叨着“小希”。有那么一瞬,宇文鑫觉得木希长出了翅膀,正在化茧成蝶。
房间里充斥着一股温暖的气息,还带着点甜腻,像是小时候偷偷吃过的花蕊心。木希的周围渐渐笼罩了一层白色的光环,但是仔细看会发现,那光是木希本身发出来的。随着光芒的增强,木希耀眼得让人有些难以接近,宇文鑫一步一步地朝着木希靠近,最后在木希身边蹲下。
“小希。”
木希已经不哭了,只是脸上还挂着泪痕,听到宇文鑫的声音,眨了眨眼,转过头来看他。许是一直紧绷的弦放松下来,木希眼睛一闭倒在了宇文鑫怀里,睡过去了。
管事在门打开的一瞬间,就放弃了挣扎,任凭事态朝着未知的方向发展。游路则是一脸疑惑,他能感觉到的只是这个房间有着清纯的气息,别的并没有觉得有何不妥。倒是木璟,途中就感受到了韩雨潼的气息,他便做了一个大胆的猜测。看到木希的样子、宇文鑫的行动,确信了自己的猜想。
记忆这东西,是美好的回忆,也是痛苦的根源,谁也不能完全的断定,他到底是好还是坏。
作者有话要说:
拖得太久,让我把两个人的项链都搞错了……写这章才发现上一章错了,赶紧改……
还有这章写得我很爽,大概是没什么对话?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