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丁抬头,看见远处慢慢走过来一人。
“还以为是柳相呢,怪害怕的。”江知擦了把手揉了揉眼睛。
柳如彻几步走到江知面前,一把拎起江知的领子扯到自己面前,怒道,“江云低?!你不是肺痨了吗?!”
江知瞪大眼睛,掐了把自己大腿,贼疼。
柳如彻扬起一巴掌照死里抽下去,抽的江知眼冒金星,转身拂袖就走。
旁边几个朋友噤若寒蝉,江知赔了个笑,“见笑,媳妇查岗来了。”
赶紧擦擦手追出去,把腿还软着的柳如彻一把扛到肩上,一溜烟扛回了自己居室,轻轻扔到床榻上。
柳如彻一双眸子含怒,质问道,“肺痨呢?!你怎么还不死啊?!”
江知看着柳如彻又怒又委屈的样子好笑,双手按住柳如彻的肩头把人压在榻上,“说什么信什么,你怎么跟小孩似的。傻皇上希望我病,我就装给他呗,你怎么还信了。”
柳如彻一噎,咬咬牙别过头去,“那后来为什么不写信了?”
江知嘴角一扬,低下头,与柳如彻呼吸相闻,“你又不回,我自己写着多没意思。”
“放开,登徒子似的,浪荡。”柳如彻不耐烦地把江知推开,随口道,“你被贬了,永州司马。”说罢开了门,淡然走了出去,与众守城将军谈抵挡狄族之事。
江知看着柳如彻走出去,人瘦了一圈,脸色蜡黄蜡黄活像难民,走起路来还有点不稳,想必是昼夜不停赶过来,在马车上颠肿了腿。
“我的错,干嘛折磨自己呢。”江知小声自语,“我多心疼啊。”
只可惜,终究还是被皇帝逮住了把柄贬了官。
功败垂成,不高兴。
晚上,柳如彻挑灯伏案,研究地形地势,托腮思考战局。
江知叫人端了几盘拌好糖醋的羊r_ou_驴r_ou_进来,还打了盆热水放在床边。
“相爷,过来吃点饭洗洗脚歇会。”江知笑眯眯地招呼柳如彻。
柳如彻还记恨着白日里的仇,不理不睬。
江知挑眉,“呦,相爷脾气又大了。”
见柳如彻无动于衷,江知没了耐心,走到书案前抄起柳如彻的腿,把人横抱起来走了两步往床上一扔。
“疯了啊你!”柳如彻揉揉摔痛的腰,“谁叫你进来的?滚出去滚出去。”
江知一把抓住柳如彻的脚,扒掉鞋袜轻轻泡进水盆里,“水凉不凉,要不要加热水。”
柳如彻耳尖红透,偏过头去小声嘀咕,“不…不凉。”
江知对柳如彻的柔软态度很满意,两手缓缓揉按着柳如彻的双脚,一边笑了声,“真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又白又细的小脚丫子,一点茧都没。光读万卷书没用,你得多走走。”
柳如彻被说得无地自容,脸上烧火似的烫,脚上又被热水泡得红嫩。
江知给柳如彻擦干了水,托着柳如彻腋下把人往床里抱了抱,自己坐到旁边,有一下没一下地给柳如彻揉捏浮肿的小腿。
“如彻。”
柳如彻心里正羞着,忽然听江知低低叫了一声自己。
“干…干嘛…”
“这么着急跑来,是担心我吗。”江知往柳如彻身边靠了靠,嘴唇贴在柳如彻耳后轻声问。
“是皇上的意思,我不过奉命而已。”柳如彻声音越来越小。
“你承认一下会死吗?”江知皱眉,拿脸拱了拱柳如彻的脖颈,伸出舌尖在柳如彻耳垂上舔了一下,再整个把柔软的耳垂含进嘴里咬吸。
“……别舔了…”柳如彻心如乱麻,脑海里一片空白。
江知笑笑,“从前我染个风寒,你都要派人往我府上一趟一趟送药呢。”
柳如彻低下头,“那是从前。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不是早就绝交了么。”
“好了好了。”江知把柳如彻往怀里一揽,把柳如彻的手放到自己心口。
“不知道你怎么做到的那么绝情。”江知按着柳如彻的手苦笑,“我试过好多法子,不光忘不掉你,还让自己心里更疼。”
柳如彻没再挣扎,静静靠在江知身上。
江知说,“如彻,以后能不能别装陌生人了,朝堂对骂也行,私下里互相整治揭短也行,我就想跟你说话。”
柳如彻挣扎不开又怕门外有人听到,小声道,“你能不能别缠着我没完没了。”
江知抓住柳如彻纤瘦的手,一根根手指相互扣住,“如彻,我喜欢你,你管不着。”
柳如彻怎么也掰不开江知的手,只好作罢。
两人别扭到半夜,柳如彻实在挺不住半个月的奔波劳累,浑浑噩噩睡过去。
江知给榻上熟睡的人掖好被角,兀自轻叹了声,“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你觉得我真那么想造反么。
你们柳家世代忠贞,从龙之功。
你就没听说过忠言逆耳,功高震主?
皇帝把你送到边境,你说他忌惮我家富敌国,结党营私,你怎么就不明白,你们柳家才称得上一个权倾朝野。
皇帝想除我还是想除你,你真不知道么。
我不结党,万一你哪天被抓了尾巴,我拿什么救你。
忠臣的想法,真不是j-ian臣能明白的。
江知摇摇头,把熏笼往柳如彻脚底下挪了挪暖着,独自出了居室。
柳如彻缓缓坐起来,靠在床头沉思了许久。
江知出了居室拐进大堂,几个将军已经恭候多时了。
“江大人,您请说。”
江知瞥了眼沙盘,娓娓道来。
“边境军还有一千精锐铁骑,三千步卒。我查看了附近地形,常青山积雪渐厚,兵分七路,盘山埋伏,精锐铁骑诱敌深入,把所有火药聚到山口,一旦雪崩,这地势能封住北面山口,阻截狄族退路辎重。”
将军们眼前一亮,又有些奇怪,既然江大人早有妙计,为何要一拖再拖,被狄族打得退守平城才用?
江知笑笑,“柳相来了,这仗可以开始打了。”
古来将军征战,多少计日程功的战局因为君主强行召回而功亏一篑,连诸葛孔明也逃不过一个愚蠢的“忠”字。
但江知不会,只要柳如彻在这,没有人能拿他威胁自己。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此战不赢,边境军绝不回朝。
狼烟四起,鼓角争鸣,柳如彻坐在仲北驿里,望着江知留下的一封手书,恍若听到了战场上的厮杀声。
“等我回来,说句喜欢我。”
第一日,惴惴不安。
第二日,七上八下。
第三日,徘徊不定。
第四日,茶饭不思。
第五日,腹热心煎。
第六日,度日如年。
第七日,望眼欲穿。
柳如彻再也受不了了,推开小厮披上大氅冲出门去。
外头正热闹。
一路路寒刃霜钩,一排排青白盔甲,挑着得胜归来的大旗抱头痛哭。
路尽头,一人身披轻甲策马归来,一瞬间已经飞至身前,拦腰把柳如彻抱上马背,紧紧贴在自己胸前。
“如彻!”江知深深吸了一口柳如彻身上的淡香。
柳如彻嗅着冰凉盔甲上的血腥味,微不可查的说了句,“我喜欢你,可想死我了。”
江知愣了半晌,紧紧把柳如彻揉进怀里,哽咽笑道,“是嘛,真不知羞啊。”
班师回朝。
柳如彻站于文官之首,悄悄看着对面江知对自己挤眉弄眼隔空调戏。
皇帝心里不爽,在龙椅上慈祥微笑。
有人站出来说,“皇上,江大人不顾皇上旨意,拒不回朝,擅自抛下边境百姓,退守平城,臣以为虽有功,但过不可抵。”
一帮专注动嘴皮子的大臣附议。
皇帝便顺势道,“江大人功不可没,但也有过失,且身体有疾,永州气候温和宜人,暂且去永州养养吧。”
江知装模作样地好一通咳嗽,跪地谢恩。
皇帝看着江知半死不活的样子,心里爽快了些。
永州果真温和宜人,即便不繁华,却有一番青山绿水诗情画意。
只可惜少一人作伴。
江知独坐楼台,闭目听着耳边的清风。
笃笃笃。
叩门声响起。
柳如彻穿着一身粗布衣裳,背着个小花包袱站在门边,小声嘟囔。
“我爹因为我辞官气得把我赶出家门了,你…你接收一下难民呗…”
江知愣了一会儿,扔下酒碗扑过去,抓住柳如彻就是一个亲亲,
“岳父大人真是活菩萨啊!!!!”
END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