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涵坐在地上愣了很久,这个时间点,江立衡在做什么呢?是在书房工作,还是在悠闲地喝着咖啡,或者是在健身房挥汗如雨?
许涵抱紧自己的膝盖把脸埋进去,真没用啊,连张照片都没有拍下,只能这样反反复复地空想着,万一哪一天忘记他的样子怎么办?早知道有江立衡访谈的那本杂志他也买一本就好了,现在估计是买不到了……
手机低电量提醒,许涵抬起头,应该要给江立衡报告一声吧,毕竟还在合约期限内,他跟江立衡还有一张纸的羁绊。
许涵拨了江立衡的电话,刻意拖长调子的嘟嘟声显得飘渺又遥远,他想了想,许涵给江立衡发了个短信,“江先生,我要去B市一段时间,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
他又给程尚晖发了一条信息,“程哥,我有东西放在尚中公馆,麻烦你帮我交给江先生,谢谢。”
第二天临走前,许涵把公寓的钥匙和江立衡给他的卡放在了客厅桌上,底下还压着最初那张没完成的图,没有灵感,画不完了,就这样看也挺好,多少有点江立衡的影子在上头。江立衡曾经常对他说,有什么需要就跟程尚晖说,这还是他第一次拜托程尚晖帮忙,不知道江立衡看了这些东西,会不会分出一点点时间,稍微想一想他。
坐地铁到了车站,一出地铁口,四周到处都是神色匆匆的旅客,许涵还记得来到A市的那一天,拿着学校的录取通知书,和现在一样,迷茫地看着人来人往的广场,不知道脚下的路在哪里。
那时候他暑假还没有结束,毕业了学校没法住,家里没地儿待,而且刚考完试,他也不想给同学朋友家添麻烦,于是早早地来报道了。那会儿许涵彻底断了经济来源,心里只有一个念头,A市毕竟繁华,打工挣钱的机会一定比老家多。
春风吹得眼睛难受,许涵揉了揉眼眶,结果还是回去了,灰头土脸的。
正当许涵准备检票进站,有人从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许涵下意识地回头,看见一个长相普通,身材普通,衣着也很普通的扔在人海中立刻就会辨认不出消失不见的男人冲他笑笑,“许涵?”
“……你认得我?你是?”许涵莫名觉得眼前的人有些熟悉,在哪里见过……呢?
男人的右手在他颈侧一敲,左手紧接着拿了一块s-hi手帕往他口鼻处一按,许涵来不及慌张,身子一软倒在男人手臂上,只模模糊糊听那人状似焦急地说,“许涵!许涵!你没事吧?我这就送你去医院……”
许涵晕过去前,一心想着,呸!你大爷的肯定不会是去医院!
程尚晖看到许涵短信的时候,他们的车子刚从Z国政府大楼驶出。由于当地局势不稳,常年战乱,这次出行的安保等级提升,他坐在副驾驶,而江立衡坐在后排,前后分别跟了两辆保镖车。程尚晖犹豫片刻,看了一眼中文水平欠佳的皮肤黝黑的司机,转过身子把手机递给了同样在看手机的江立衡,“许涵,给我发了短信。”
江立衡脸色铁青,看完那两条类似告别和交代的短信,他压抑着心中的情绪才没有把手机砸了!就连面对在谈判桌上扛着枪出尔反尔狮子大张口,不知信用为何物的Z国人时,他都没有这么燥郁!
“提前走,一个小时后起飞回国。”
“可是……今晚还有一个宴会,Z国领导人也会参加。”
江立衡皱着眉头,生意一旦谈成,没有任何留在这里的必要。若不是碍于这个项目有政府干预,相当于两国之间的博弈,他连杀人的心都起了,“同样的话我不想说第二次。”
程尚晖点头,立刻联系报备航线,一个小时太紧张了,他们能不能赶到机场都悬。
38
程尚晖从尚中公馆下来,马不停蹄往江立衡老宅赶。
江立衡刚洗掉十几个小时的舟车劳顿,正放松地坐在书房的沙发上,而他的表情却一点不轻松,让站在桌前的程尚晖冷汗涔涔。
同样是成年男人,谁也不比谁多一只胳膊多一条腿,但是江立衡的气场总能让人产生不可用语言形容的压力。程尚晖在江立衡身边做事很多年,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感到害怕过,是的,害怕,虽然江立衡一言不发,甚至眼皮都没抬,一直看着那张不太完美的肖像画,但他还是觉得江立衡的熊熊怒火马上要点燃一切!
程尚晖直觉大事不妙,他知道江立衡对许涵不一般,却没想到这么不一般。一见到这堆小零碎儿,他就给许涵打了电话,关机,可当时他并没有别的想法,打不通就打不通吧,谁还没个关机的时候,他只是想提醒许涵一声江立衡很不高兴而已,以免引火烧身。
“人呢?”江立衡应该也是没联系到许涵,但语气还算正常。
程尚晖动了动手指,拿起手机,“我这就找。”
江立衡依然低着头,看了画看卡,看了卡看钥匙,这是什么意思?想彻底跟他撇清关系?以r_ou_偿债结束了?!
程尚晖一个小时后回来的时候,江立衡还是那么坐着,只是手边多了一杯咖啡,还有一沓日常需要处理的文件。程尚晖脑门上的一根筋跳得厉害,鬓角流下一道冷汗,他是真慌了。
“许涵的车次是今天下午两点的,但铁路系统显示许涵没有持票上车,我让人查了监控,今天中午在A站的广场上……好像是被人带走了。”
江立衡愣了几秒,这个消息明显很难消化,从刚才对许涵突然远走的气愤变成现在的满心疑惑,他皱着眉,声音不带一丝温度,“什么叫‘好像,被人带走’?”
“看着是被人弄晕了带上了一辆外地牌照的车……”程尚晖不自觉地抬手擦了擦额头,“火车站前面人太多,摄像头太远,不好认清楚,只是看着像……也,也不一定就是……”
“哐!”地一声,带着温热咖啡色液体的杯子砸在离程尚晖脚面不远的地上,明明垫着厚厚的地毯,脆弱的瓷器伴随着闷响摔得粉碎!
江立衡勃然大怒!站起身来,狠狠地喘了口气,“那许涵人呢?现在已经过去九个小时了!”
江立衡x_ing格冷酷,但十分有教养,他善于控制自己的情绪,砸东西这种事情从来没有做过,这会儿显然已经难以压制心底的怒意了!程尚晖不能控制自己的声音发抖,“暂时,还没有找到。已经请了人脸识别方面的专家在比对,同时派了人在可能出现的地点一边找着……”
程尚晖的话像子弹般一发发打在江立衡身上,他强迫自己冷静,却无论如何都冷静不下来!怎么会这样?许涵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能结多大仇?难道是冲他来的?江立衡的拳头仿佛要把自己的指骨握碎,他绝对不允许许涵出任何差错!!
就在此时,程尚晖的电话响了,他立刻接起来,双眼忍不住地观察江立衡的脸色,他听了那边的话,说了句,“好,我知道了。”
“确定了,是许涵。”程尚晖的心脏反而更往上提了一把,“我马上叫人去找那个带走许涵……”
“你等等。”江立衡做了个停止的手势,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好像已经平静了不少,等那边接起来,江立衡不客气地直说,“帮我个忙,急事。”
程尚晖听不到电话里的声音,等江立衡打完电话,对他交代,“把录像和疑似的车辆信息交给这个人,他会派人协助你。今天,我一定要得到结果。”
“……是。”接过江立衡手中的卡片,没有公司职务,也没有其他身份信息,上面印着人名,秦士森,往下是电话号码。
程尚晖心中一惊,这个名字他是听说过的,只是没想到,作为又红又专还有深厚军方背景的江立衡,居然会跟A市最大地下集团的掌舵人有联系。
不容多想,程尚晖立刻着手给秦士森提供现有的资料。
等待的时间对于程尚晖来说身心都受到煎熬,他不敢坐下,只能站着四处联系正在办事的自己人,看看有没有新的消息。而江立衡,依旧在看文件,至于看进去了多少,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不到半个小时,江立衡桌上的电话响了,他接过以后,听那边说了几句,紧蹙的眉头终于松了松,看来是有进展!虽然他还是面色不佳,总算不那么可怕了,“好。”
“邮件。”江立衡一边吩咐程尚晖,一边对那头说了句“谢谢”才挂了电话。
程尚晖忙把邮箱打开,并且把电脑屏幕转向江立衡,点开刚收到的邮件,果然,里面有一个A市郊区的地址,附件里还有两张男人的照片,一张证件照,一张生活照。
程尚晖与江立衡对视一眼,他们几乎读出了对方心里所说的话,是他!
是他!
许涵睁开眼,发现自己被绑在了床脚,这屋子就像一个普通家庭的卧室,虽然空气中漂浮着很久不住人的尘土味儿,但梳妆台床头柜一应俱全,对面就是窗,因为身子太低,只能看到窗外天已经黑了。他看见了把他迷晕了的男人坐在椅子上,男人发现他醒了却毫不在乎,仿佛认定了他不可能挣脱束缚,既不言语也没动作,继续悠哉悠哉地吃着外卖盒里的炒菜,那味道让吸入药物、刚从昏迷状态中醒来的许涵恶心得想吐!许涵就这么盯着那个男人看了很久,忽然就想起来了!他见过这个人!
第一次是在江立衡家,那回他收留蔡严住了一晚,第二天江立衡带人回来说事儿,这人是他认为的保镖中的一个!还有一次,是他和秘景良两人走在度假小镇的栈道上,他被小朋友撞了,这人还扶了他一把!
时间跨度少说也有三四个月,这是预谋了多久?而且他能进出江立衡家,是不是要对江立衡不利?!
“大哥……咳咳!”许涵一说话就想吐,咳了几声,他问,“我能知道你为什么绑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