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一点没防备,被摔下去的瞬间胳膊就擦破了,那狗家伙几十斤重,压人身上不是盖的。
宁远都没能叫出声来,他自己是喜欢大型犬的,要不是居无定所四处漂泊,他肯定也养只狗了,当时惊吓是有的,但也就一瞬间,过了那个点心里大概知道这狗扑上来的时候没咬他,估计也不会怎么样。他倒是淡定下来,但是旁边来来往往的人可不淡定。
这大狗也没攻击他,把他扑倒在地嗅嗅这嗅嗅那,趴着他一个劲地舔。有人反应过来,混乱中他看到有个人想过来拉那狗身上的链子,估计是人多了起来,那狗也急了,开始吠起来,它不叫还好,一叫就吓人了。
宁远记得当时远远地就听到惊惧一声惊惧的“宁远”,那声也不知是紧张的还是怎么,略略有点变了调,然后就见一个年轻男子跑了过来。宁远已经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但当时那人皱着眉头,不顾周围人的劝阻,非要过来帮他倒是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好在狗主人很快就找过来了,喊了一声那狗的名字,就摇摇尾巴扑他主子去了。
狗主人一个劲的道歉,等他处理完回来想跟那年轻男子道个谢,才发现人早不见了。
这事没曝出去,也就小圈子里知道,宁远现在能当趣事说出来,一是惦记如此一个无畏勇敢而稀有的男粉,二是必须得拿出点平常粉丝拿不到的情报来保证自己有内部消息的设定。结果这搜肠刮肚的想半天,全是小白菜知道的。
小白菜铁定的真粉,比真金还真!
宁远这边问小白菜怎么知道的,那边到第二天都没有回答。他也不是真想追着这个问题问,也就顺口一问,但看对方这逃避的样子倒让他有点好奇。
不过他的心思很快也不在这事上了。
老班六十大寿办酒席的日子马上要到了。
班长在群里天天发消息,再三嘱咐一个都不能少。
大家倒是满口答应,就是都来@他做啥。
宁远保证完了这个又要向那个保证,只盼着这日子马上到,还他个言出必践的清白。
日子过的的确也快。
老班大寿前一天宁远紧赶慢赶把自己这两天的戏份先搞定了,打算跟导演请个两天的假,谁知当天晚上赶工收工的晚,大伙都累得不行了。宁远想,那从这边过去只要个把小时,礼品礼金早都让助理准备好,他也就去个人的事,便决定第二天再过去。
没想第二天就出了差错。
程钥出发的时候雨很大,他家在城南,老班定的酒店在城东,过去还真不短的路程。
老爸昨天去了外地,原本打算早上回来的,但这会估计也被困住了,今儿是没法送他了,他也不会开车。这遥远的距离让老妈十足不放心,几次三番都想出口说句别去得了。
程钥如何不知道他妈的想法,只是,他真的想去。
他叫了车,好几分钟才有人接单,程钥给老妈看,车就在楼下。
老妈忧心忡忡放人下楼,跟着他到门口,看他撑着把格纹伞飞快地跑进雨里,开车门、关车门、离开。
这模样,就跟当年高考完他不顾家里意见非要去A市一个人闯荡一般。
7
雨下很大。车窗没关紧,雨水顺着窗沿滑进来,打s-hi了程钥的衬衣袖子。
蓝色的棉质衬衣晕开一团,s-hi的很不含蓄。
程钥关紧窗户,坐到另一边去,找出卫生纸来慢吞吞的吸水,只是劳忙半晌也是徒劳。看着那一团s-hi迹,程钥放弃了挣扎。
车子开了一个多小时才到目的地。
下车的时候外面的水已经漫上来,尽管做了准备,从下车的地方到饭店门口,程钥还是s-hi了小半截裤子。
他被今天的天气磨的没脾气,总归是没有个好形象了。
大厅里有主人家在迎宾登记。
程钥看了眼自己s-hi漉漉的裤子,叹口气过去登记。
认出他的人是班长。
“程钥?你家伙这几年可从来不露面的啊,听许云说要不是偶遇上,说不定这回你又来不了!”
班长这话说的不留情面,程钥无话可说,只能象征x_ing地摇摇头,虽然班长说的的确是实话。
“来,过去怎么我就不跟你计较了,反正今天是要讨回来的!”班长还是给了个台阶,程钥点头,笑笑没开口。
登记名字随了礼,他便去了二楼大厅。几十张大圆桌被划分了好几个区域,老班带了那么多届学生,来的弟子可不在少数,今儿的阵仗可见一斑。
他们那一届在靠墙的一列,分到了四张大圆桌,算是老班带的班级里今天来的最齐全的。
程钥找了位置坐下,陆陆续续一直有人进场,原本稀稀拉拉的餐桌渐渐坐满了人。
有人认出程钥,但都是点头之交,一笑而过,各自去跟昔日好友c-h-a科打诨。
程钥原本砰砰砰剧烈跳动的心渐渐冷静,一下一下,缓慢而有力,比之先前,总是缺了点什么东西。
落座的人越来越多,那个人始终没来。
程钥只觉得s-hi透的裤脚越发凉,失望的情绪像是今天的大雨,无声地泼洒下来。
失望的不只是他。大厅里半数女x_ing生物都难掩沮丧。
宁远的缺席,伤的可不止一拨人的心。
司仪把话筒递给老班,老班推迟不过,只能站起来发表讲话。他个子不高,戴着黑边眼镜,大腹便便,又总是笑眯眯的样子,光是样貌就很得学生欢心。
老班教历史的,说起话来慢条斯理又有理有据,引经据典,久没听过老班上课的弟子们都感慨起来。
程钥费力的听着,只觉得上一次听老班讲话可真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
但他还记得那个坐在他后排听音乐的少年,午休时候曾经微微笑着分享耳机给他,听他说,里面放的是他最喜欢的歌。
只是他至今也不知道那是首什么歌。好像就是那一天他才开始接受,那只丧失听力的左耳真的一点声音也听不到了。
直到班长的声音传来,程钥才意识到流程已经进行到班级送祝福了。
“我们班今天来齐了,哦不对,还有一个下大雨堵路上了,”哄笑声响起,班长笑骂,“我知道你们很多人都盼着呢,这天公不作美不是,咱们宁远宁大明星还得要会儿才到,啥啥就不信了?我给你们听听语音啊……”
程钥有一瞬间的头脑空白,反应过来却担心那时好时坏的耳朵这时候会突然不灵光,心上担忧,然而身子却不由自主坐直,已然是恻然倾听的模样。
很安静,大家虽在笑,却都不再说话。
“班长,我堵路上了,你跟我向老班打个迟到,我一会自罚三杯!”
是宁远的声音。带着懊恼,却又听不出几分真切的着急,漫不经心又不让人讨厌。
大厅再次爆发出笑闹声,程钥紧绷的肌r_ou_放松下来。他心砰砰直跳,说不清是高兴还是紧张,他食不知味,不知道这个迟到有多久。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大厅门开了。
来人穿黑色休闲裤,白色T恤,一双长腿格外瞩目。他跨进门时摘下了口罩,尚还挂在一侧耳朵上,就毫不吝惜地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吃喝正是兴头上,只有靠近的几桌人注意到,小范围地发出s_ao动。
宁远张望一圈,朝着老班那桌走去。
程钥遥遥盯着那人越走越近,又慢慢远去,继而低下头,盯着饭桌,越发没有食欲。
他们这桌,隔壁那桌,隔壁隔壁那桌,聊的都是宁远。
他耳力不佳,医生建议不要再用助听器后更是常常出现失音的情况,但今日却难得没有出差错,听得一清二楚,竟让他觉出些聒噪来。
真是久违的感觉。
他没有胃口,索x_ing拿出手机摆弄。有几条新短信,无非是提醒他抢博的。他匆匆看过,只去宁远那条博留了评论,然后去微信通知水军才发现那边也有好几条未读讯息。
是宁远家脑残粉。
——我家爱豆被困路上了!
——该死的大雨,我家爱豆都要迟到了!
——据说新沪高速发生车祸了!阿门,赶紧通车啊!
——终于通了!希望爱豆早点到!
他看完之后心情兀地好转,简直莫名其妙。
是啊,还有好多人,好多人还在看不到他的地方,他还有什么不满足。
——他到了哦~
程钥坦然回了信息,言语间委婉地透露出知情人的身份。
实在太高兴了。
在脑残粉面前,冷静如他也忍不住想要小小地炫耀一下。
那边没有回消息,程钥放下手机,才发现这边又s_ao动起来。
班长和他一桌,站起来让人加座。
他又紧张起来,宁远走过时候带起的风扫在他身上,不是凉的,倒像是扫过满是火星的Cao地一般,燎烧了一片。
真是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这边不好加座,就这里吧,加这里。”班长指挥服务人员,那加的凳子就在程钥旁边。
程钥不敢看人,却知道旁边这人大大咧咧坐下,豪气地满上了酒杯。
“说话算话,三杯啊!”
白皙瘦长的五指捏住细长的酒瓶,往算不上小的酒杯里倒酒。
明明耳力不好,程钥却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他吞咽液体的声音。
接连三杯一口闷。
大伙连声叫好。
幸好只是啤酒。程钥庆幸。
宁远的三杯酒打消了在做诸位的多虑,大明星不拿腔作势,敢喝敢玩,没什么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