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在他身后出声想阻止他，他却恍若未闻，放下背包便盯着窗外，将一众期待的同学丢在一旁，自始至终没有作声。
老师尴尬地轻咳一声：“同学们，因为时间关系，今天就暂时先不安排座位了。下课之后，班长为大家重新排一下座，再写一份座次表。下面，我们上课。”
一整节课，叶琪洋都心不在焉，下课铃声响起后，他还盯着黑板愣神。
简悦碰了碰他：“琪洋，孟康好像和司空冰夜很熟。”
以往每到下课时间，孟康一定会凑到他们这边，现在却第一个冲过去找司空冰夜。
“可能吧。”
“你说，他们是不是很早就认识啊？”
“不知道。”叶琪洋合上书，“我要去洗手间，你呢？”
简悦摇摇头，继续将视线投向人越聚越多，快要将司空冰夜湮没的角落。
叶琪洋若有所思地盯着略显苦恼的简悦，没有动。
“咦，你不是要去洗手间吗？”
“……是的。”
叶琪洋独自走出教室，简悦刚才的反应还在他眼前，不知道该怎样来形容，第一次从那个有着干净灿烂笑容的男孩身上感受到淡淡的失落。
和高三教学楼相隔不远，有一栋废楼，平时绝对不会有人来，他随意推开一间教室的门走了进去。
第7章 又遇
叶琪洋倚在墙上，点燃一支偷偷藏起很久的烟。
学校是禁止学生吸烟的，他也不会吸，虽然点燃，却没放进嘴里，而是一手扯开校服，将火红滚烫的烟头碾压在了胸口上。
娇嫩肌肤上的灼烧感，缓解了内在的痛楚，叶琪洋恭着身，大滴大滴的泪水砸在布满灰尘的地上。
直到上课铃声响起，他才搓搓脸，平复一下情绪，慢慢回教室。
刚走到拐角的位置，就被冲出来的人撞个正着，躲闪不及，滚倒在地。
看清压在自己身上不住道歉的人，叶琪洋担心地皱皱眉，确认简悦没伤到，起身扶起他。
再看看一旁捂着肚子爆笑不已的孟康，心底忽地涌上一股怒气，就待发作，却见孟康猛地止住了笑声，看向他的眼神都有些畏缩。
不同于简悦的简单纯粹，孟康是属于那种没心没肺的类型，似乎天大的事也影响不到他的好心情。
不过，这究竟是外在的装束还是本质如此，叶琪洋就不得而知了。他也不想探究什么，就像不希望别人来窥探他一样。
“你们去干嘛？”
“琪洋，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我担心你，想去找你。”
“我没事，快去上课吧。” 接下来的课，叶琪洋都没能听进去。不仅是因为后面的司空冰夜，还有一直坐立不安的简悦。
叶琪洋觉得，似乎有某种可怕的事情要发生了。
放学时，这种感觉得到了进一步认证。
简悦盯着司空冰夜，脸上不时闪过疑惑，兴奋，失落，一连串的表情变化，被叶琪洋尽收眼底。心，似乎被什么抓扯着，想要撕裂开来。
孟康对他们的方向挥挥手：“琪洋，一起走啊。”
“你先走吧，我送简悦出去。”
“不用了琪洋，我自己就可以。”
“走了。”
“哦。”
送走简悦，叶琪洋并不想回去。
司空冰夜搬进了他的宿舍，因为整个高三，只有他们这里有空铺。如果要他和司空冰夜朝夕相对，他怕自己会崩溃。
他不可能申请调宿舍，那样太麻烦，而且他不想让班主任为难。
家也不能回。开学后，琴姨除了每日的例行打扫，已经不会再住在那边了，空荡荡的房子会让他不安。
漫无目的地走在街头，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夜已经深了，行人和车辆都渐少。
一辆出租车停在他旁边，司机探出头对他喊：“要打车吗？”
他盯着中年司机胖乎乎的脸看了一会儿，想着，如果这是个绑匪或者杀人犯就好了，那样，可以解决所有的难题。
司机看他穿着校服，以为是担心钱的问题：“上来吧，送你一程，钱不够也没关系。”
叶琪洋站着没动。
“放心，我不是坏人。”中年司机笑呵呵地，“我儿子和你差不多大，他也在这附近的学校。这么晚了，你一个人不安全，上来吧，别害怕。”
是个好人。叶琪洋却不愿领情。
中年司机温和的笑容让他有种想哭的冲动，他讨厌可以轻易触动他情绪的人。
“叔叔，也顺道载我一程，可以吗？”
一张令他讨厌的脸出现在面前。苏灵戈对他微笑，无害的，真诚的，与前几次的邪恶或轻佻截然不同。
叶琪洋淡淡的眸光中掺进一丝异色，防备地盯着面前的人。
“当然可以，一起上来吧。”中年司机很热情。
苏灵戈道声谢，再次冲叶琪洋一笑，打开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苏灵戈明显不是高中生，也不可能住附近，这么巧相遇，或许并不简单。他之前说过要报复，如果是酝酿了这么久，那即使现在拒绝也还是逃不过。
叶琪洋想着上了车，反正也没地儿可去，干脆就这么耗着。这人再怎么有手段对付自己，也不可能比现在更糟。
“往里面一点好吗？”
叶琪洋挪了挪，苏灵戈微微一笑，坐在他旁边。
“你们要去哪儿？”
两人都没说话，似乎在等对方开口。
司机通过后视镜疑惑地看看坐得四平八稳的两人。
“琪洋，你要去哪儿？”
叶琪洋没想到苏灵戈竟然会开口问他，他本来就没以为自己还能去哪儿，不就是要随着这人，然后被进行所谓的报复吗？而且，苏灵戈竟然直接叫他的名字，这让他很不适应。
“苏灵戈，你想干嘛，不用拐弯抹角的。”
苏灵戈无辜地看着他：“我只是问你要去哪儿，不用对我充满敌意吧。”
两人对视着，司机看得莫名其妙，半晌恍然，原来他们认识。
“你该不会……不知道要去哪儿吧？” 叶琪洋看对方一副了然的模样，越发觉得这张脸讨厌。
“叔叔，那就麻烦您到XX酒吧。”
“去那里啊？”
“是有什么问题吗？看您的样子似乎是要收车了。”
“是，我是准备收车回家。不过，我是觉得酒吧那种地方，你们这些孩子还是少去为好。”
“谢谢叔叔，我会牢记您的话。不过，我们很好奇，就想去见识一下。”
如果不是刚才在叫苏灵戈的时候他应着，叶琪洋几乎要怀疑自己是遇到了他的孪生兄弟。
酒吧的包厢里，苏灵戈倚在沙发上，直直盯着对面一脸淡然的叶琪洋。
已经半个多小时了，叶琪洋安静地坐着，没有半丝情绪变化，与之前在暗处看到的模样截然不同。
自从那天之后，苏灵戈一直跟着他，从他几日不出门到被送进医院，从他开学到司空冰夜转学，他的情绪变化，苏灵戈一一看在眼里，随着他的快乐而快乐，随着他的失落而难过。从来没有被一个人如此牵动过，偏偏这个曾经想要对付的人做到了。
苏灵戈起身坐到他旁边，拿起他面前一直空着的酒杯斟了小半杯，递给他。
睫毛颤了颤，叶琪洋抬眼看他，没有接。
“不喜欢？还是怕我在里面加东西？”
叶琪洋没有说话，扭过头盯着门口。
苏灵戈将酒一饮而尽，丢下杯子，手搭上他身后的沙发，凑近他的耳边：“你在等着我宣判吗？”
叶琪洋一僵，从沙发上弹起来：“苏灵戈，你到底要做什么？”
“似乎除了这句，你就没什么话要对我说了。” 苏灵戈皱眉看着他，手无意中按到一个东西，是从叶琪洋裤兜里滑出来的手机。
亮起的屏幕上滑动着一个名字——孟康，在昏暗的灯光下尤为刺眼。
苏灵戈接了起来，刚把手机放在耳边，对方急切的声音便传了过来：“我的祖宗，你总算肯接电话了，我都要报警了……”
接下来的话没有听到，手机已经被夺了过去。
叶琪洋静静听着孟康絮絮叨叨抱怨一通，没有说话。
那边似乎觉得不对，才收了牢s_ao：“喂，琪洋，是你吗？”
“是。”
“那就好，吓死我了，你好歹应一声啊……你在哪儿呢？”
“有点事……今晚不回去了。”
“什么事啊，需要帮忙吗？”
“一点小事，我自己可以处理。”
“那就好。下次不回来记得提前打招呼，害我瞎担心半天……”啰啰嗦嗦，又是一通。
被人记挂着，是种幸福。挂断电话的时候，叶琪洋原本紧绷的身体已经松懈下来。
这细微的变化没能逃过苏灵戈的眼睛，他将这个叫孟康的人列为了头号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