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这话真让我意外。”
“现在我们算有过一点交情的陌生人,这样问也不奇怪吧?”
“但是……”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全都忘记了,”律说着转过脸望着窗外,阳光投在他的脸上,勾出一圈金色的轮廓,他的视线所及之处,珊琦正专注的为花浇水,满脸幸福的表情。
“说说你的事吧,你们两个怎么会到这里来?”罗兰问。
“当然是她带我来的。”律毫不掩饰的抬了抬脸。
“你们一直在一起?从什么时候开始?偷袭格里佩特的那天晚上?”
“没错,我丢下你一个人跑了,半路上遇见了珊琦,她一个人在街角哭,说是违反了军规,又没能杀死格里佩特,没脸再回文学社了,想找个地方冷静一下,所以,我就跟着她一起走。她说有一个很安静的地方我一定会喜欢,结果……一走就走到了这里,而且住下来了。”
律说着苦笑一下:“我的本意是离开这个国家,不过,看来这里还有让我留恋的东西。”
“这么说,你现在很幸福?”
“这样说可能有些奢侈,不过……真的比过去和格里佩特在一起时还要幸福。”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珊琦跟你说了多少?”
“不止珊琦,附近的人都还记得你和格里佩特呢,”律露出调笑的神情,“晚上经常在花园里的小路上……”
他做了一个拥抱的动作。
罗兰低头一笑:“他们记性真好,这么久以前的事都记得。”
“那时你多大?”
“还不满20吧,小时侯不懂事。”
“对你来说这里是个充满回忆的地方吧,我们住在这里你是不是不高兴?”
“哪里,过去的事都过去了,这里不过是一间没人住的破屋,谁发现了,自然就归谁。”罗兰一边说着,手指无意识的玩弄着手边冒出的弹簧。
气氛一下子冷清下来,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偌大的空间里只有风吹动窗帘的声音。
“在这里住几天怎么样,”律站起来收拾茶具,动作有些尴尬,“我想……你原来的打算也不可能是转一圈就回去吧?”
“恭敬不如从命。”罗兰接受了他的邀请,心里却在后悔,他突然觉得自己到这里来是一个错误的举动,打乱了珊琦了律原本平静的生活。这座房子里曾经属于他的日子都已经过去,现在他不过是一个闯进别人家的陌生人。
他们在一起吃晚饭,餐桌上很安静,就像当初在波伦谢克城的屋子里一样,只是现在律的身份已经不再是俘虏,而成为了这里的主人。
菜是珊琦做的,味道也是罗兰熟悉的那种,甚至比过去更美味,席间珊琦和律时不时的传递一些菜肴和调料,偶尔互相微微一笑,明眼人一下子就能看出他们现在的关系。
罗兰有些嫉妒,他当作妹妹一般的女子,还有憎恨却又怜悯的俘虏,现在都拥有了自己的生活,过的很幸福。
只有他,依然是孤身一人,而且也许会永远的孤独下去。
一想到这里就如坐针毡,他匆匆吃了几口饭,借口自己饱了,离开餐桌,一个人出了屋子,来到花园里。
晚上的天气非常凉爽,空气中弥漫着阵阵淡淡的花香,罗兰找了个台阶坐下来,抬头呆呆的望着天。
等到了白天,他又要回到那座已经没有了格里佩特的国都,去做那些他一点也不喜欢的事。没有格里佩特的生活是如此寂寞无趣,他根本不想回去。
却有回去的责任。
“外面冷,当心感冒了。”身后传来说话的声音,罗兰诧异的回过头去,原来是律带着一件外衣走过来了。
听见他说话的一瞬间,罗兰真的有种错觉,好象是格里佩特在和自己说话──当然是过去的那个格里佩特。
律随手把衣服披在罗兰身上,在他旁边坐下。
“你好象不太高兴,晚饭不合胃口吗?”律低声问。
“没这回事,我只是有点累。”
“那早点睡吧,珊琦已经把你的房间准备好了。”
罗兰不说话,只顾着玩弄地上的几棵杂草。
“罗兰。”律突然开口。
“什么事?”
“格里佩特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
罗兰微微的笑起来:“和现在差不多,聪明,有胆识,有能力,天生就是一个统治者,可惜太独裁,什么事都要自己做,而且……”
“而且什么?”
“他小时侯很调皮,老是闯祸,每次闹出了什么事,都是我撒谎帮他打圆场,结果时间久了,我变的越来越会吹牛,有时候连自己也会忘记说出的事情是真是假。”
“你们都不是好孩子。”律笑起来。
“的确不是。”罗兰也笑,“只不过我看起来比较乖,所以大人都信我的话。
“我想多听一些你们的事……一直都好想知道,”律挪动一下,向罗兰靠近一点,“我一直都夹在你们之间,却什么都蒙在鼓里,什么也不知道。”
“你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
“什么都想,珊琦那时还太小,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比如文学社是怎么来的。”
“从格里佩特那里来。我小时侯喜欢写东西,念诗,家里人多,很吵闹,他就跑了很多路,终于在这里找到一间没人住的屋子,找了几个朋友组建这样一个小团体,还瞒着我到最后……真是会给自己找麻烦……”罗兰说着摇头苦笑,“其实哪里需要弄的这么麻烦……”
“他是想让你能高高兴兴的做自己喜欢的事吧。”
“和他在一起就很高兴了,爱好什么的,其实都无所谓,不过,那时我也没想到有一天会和他变成敌人,如果未来的事能够预料到,现在……可能也不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罗兰……我觉得缇桑是被你和格里佩特毁掉的,即使战争已经结束,今后的生活也会很艰难,你们为什么就不能妥协一下呢?”
罗兰苦笑:“是啊,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妥协一下呢?我也想知道。”
他随手捻过一朵小白花:“律,如果你觉得这朵花很漂亮,会怎样安置它?如果是格里佩特的话,他会把花摘下来,放进盆里,把它做成最美的盆栽,细心照顾它一辈子,让它永远都这么漂亮。而我……只想让它就这样留在原地,自己的喜欢放在心里就好,它茂盛或者凋谢,我都无权干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