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吴导是个胖胖的小个子,此时非要哥俩好地搭着李如灏的肩同他耳语,李如灏只好半弯腰听他说话。那样子着实有趣。
“小老弟,看见没,那边儿那个模样身材都不错吧?这小眼儿抛得,我都看着酥。”小吴导戳戳李如灏的胸口,“怎么样,要不要我帮你去要张房卡?”
李如灏宽容地笑笑,一看在小吴导喝醉了就犯浑的面子上,二则来往要给他牵线搭桥的人也不止他一个。李如灏挺直了身子,小吴导搭不到他的肩,只好一手撑在面前的三角形小酒桌上。
“吴哥您这可是要害我啊,要被我爱人知道了回去要跪的可是我儿子的乐高了。”
酒会上的都是人精,一耳听八方,周围几位女士听了不禁掩面遮笑。一位小编剧刚入行不久,胆子也大,问道:“原来李导也是妻管严,今天怎么不带李太太一起来让我们一睹风采?”
李如灏笑容敛了敛,说:“他长居巷岛,不怎么来东川。”
不等对方说话,孙晨就从旁过来递了电话,李如灏道了声歉就走到小客厅去接电话了。
小吴导从服务生那边又拿了一杯酒,顺带用酒杯隔空点点那位编剧,转头就找人寻乐去。
小编剧心里不明所以,还好他留了个心眼,拉住旁边一个投资商的伴儿假作聊天,示了半天弱,那人才怜悯“好心”地说:“你是要混这口饭吃的,怎么连不是‘李太太’而是‘李先生’都不知道。”
“啊?”小编剧听的云里雾里。
“啧,你瞧,”那人指了指门口挂起的硕大的电影海报,两个少年手拉手坐在三度江大桥上,神情都是淡淡的,颇有宁静致远的意境。
小编剧恍然大悟。
那人继续八卦:“这部戏也是李导亲自编剧的,据说根据他们俩的故事改编的。啧啧啧,当年李导也是蓝颜遍天下的人,居然还真有人能收的了他。不过——貌似谁也没见过这位传说中的爱人,姚总前年酒局上还提起过,李导也说在巷岛……难道跟人跑了?”
小编剧讶然:“跑……跑了?”
那人拉着小编剧热络地自顾自开脑洞推理:“不过我猜那个人很有可能是顾影帝哦,毕竟以前有过石锤嘛,而且顾影帝去美国进修了,也算是不在国内哦……”
李如灏顾不上知道人家在背后是怎么揣测他的,借接电话的契机从侧门出去接儿子回家。司机开到郊区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多了,小孩儿身上盖了条小毛巾毯,头一点一点地趴在爷爷肩头。
没见到爸爸小朋友一直不肯睡熟,被交接的过程中就醒了,糯糯地喊道:“爸爸……”
李如灏亲亲儿子的额头,小可骆转了向不让他亲,“臭臭。”
“小崽子,”李如灏捏捏他的小腿泄愤,“跟爷爷n_ain_ai说再见。”
小可骆一靠在爸爸肩上就不想动了,脚上踢了几下,李如灏只好转个方向让李可骆就着这个姿势就能看到两位老人,“爷爷n_ain_ai再见。”
等上了车小孩又精神了。李如灏问他抱在手里的是什么,李可骆就把刚才说给爷爷听的话重复了一遍,继续说道:“爸爸,你说把这个给Papa当做生日礼物好吗?”
“好啊,他肯定会喜欢的。”
小可骆为难地说:“可是我觉得小飞飞也很好。”
小飞飞是他们父子俩上星期刚拼完的飞机模型。
“那就一起送?”
“生日礼物可以送两个的吗?”
“可以……吧?”
反正生日礼物也不是当天送了,又何必在意送一份还是两份呢。
李如灏提出的两个条件最终一个也没有实现。五年转瞬即逝,何安一去不回,谁都知道他们这是分手了。而李可骆,他到底是李家的血脉,何安即便再爱这个孩子,又有什么资格带他走呢。于是只好约定每年夏天送小朋友去巷岛过暑假。
至于“Papa”这个称呼,也是李如灏教李可骆叫的。原本是要让孩子叫何安“爸爸”的,李如灏为此花了一整年给小朋友灌输两个爸爸的概念,以及“妈妈”在他生活中的定义。
然而何安初次听到后便极为严肃地对着才三岁的李可骆说:“我不能做你的爸爸。”李可骆懵懵懂懂地听他的话,继续喊他“叔叔”,喊过了又一个夏天。
李如灏较上了劲,接宝宝回家后翻出了一堆英国儿童碟片,小孩儿潜移默化地学会了一声婉转甜腻的“Papa”。平时李可骆跟何安会固定一个月有一次视频,李如灏通常都是在镜头外的,听小孩儿一口一个“叔叔”听得胃一抽一抽地疼。
直到四岁那年夏天,李如灏在机场把李可骆交到何安手里,他蹲下来抱着儿子,鼓励地拍拍他的腰际,听他说了一声:“Papa?”
这是小孩学会的第一个英文单词。依恋,娇气,也致命。
何安显然被温软了心脏,可依然想要拒绝。李如灏看得出来。
“这个孩子不仅仅是我一个人贡献的精|子,这是我们两个人的决定。没有我们两个人的同意他就不会出生,你不能因为我们关系的破裂而否认你的身份。这不负责任。”李如灏也说得很严肃,尽管他心里的小鼓敲得很响,反复在问:到底是谁更不负责任。
第39章 第39章
黑色路虎一驶入自家门前的小路就见停车库的门前横着一辆超跑,驾驶座上没有人,司机开了大灯一瞧,原来是坐在车头旁的马路牙子上。
司机道:“是李总。”
李如灏不放心把睡着的骆骆留在车上,便一起抱他下车。走到李微夕面前对着他的膝盖就是一脚。他脚下力道不轻,声音却压得很低,“别挡着我家的门。”
李微夕笑眯眯地吸尽最后一口烟,把烟屁|股掐灭在水泥地上,起身怕拍灰就去挪车了。李如灏这才看清楚他这小叔叔身上居然还穿着格纹睡衣睡裤,胸前还有一头肥硕呆萌的大老虎。
这些年李家父子俩仍住在锦逸风庭,除了多添置的小孩物件,其余皆未改动。张姨不止一次问过要不要请人来把书房和会客室里小孩划花的墙纸给换了,毕竟那是谈公事的地方。李如灏都说不用。
小朋友睡得很沉,李如灏就没有叫醒他洗漱,只是简单地拧了两把毛巾擦了擦。走出房间就看到李微夕大马金刀地坐在二楼的露台上饮酒赏月,他见了李如灏,一拍大腿,耍着京腔道:“大侄子,来陪叔叔我聊聊天儿。”
李如灏扯下领结朝楼上走,“先冲个澡。”
晚宴上的酒水品种很多,但李如灏都是挑的葡萄酒拿。人倒是没醉,可被热水一冲就觉得困乏极了。从浴室出来他索x_ing在床上趴着眯了会儿,也不知过了多久,翻个身的时间他忽然醒过来,身体自发自觉地站起来去看看小朋友睡得怎么样。
没想李微夕还坐在原处自娱自乐,一瓶白兰地只少了三分之一。他看似惬意舒展地卧在藤椅上,口中咿咿呀呀地唱《野猪林》。
李如灏觉得有趣,走过去坐进旁边的白色镂花吊椅中。“我怎么不知道你现在也跟老爷子一样,喜欢上京戏了?”
他口中的老爷子是他已故的爷爷、李微夕的父亲。
李微夕朝他挤挤眼,“老了呗。”
“怎么?你们家那位小友已经开始嫌弃你力不从心了?”说着李如灏的眼神就往他的下三路走。
李微夕怒而反击:“看什么呢你这没大没小的兔崽子!还有啊,少揣测长辈的感情生活,小心长针眼。”
李如灏浅酌一口,忍不住抿嘴偷笑,“那你说跑我这儿来干嘛。”
“哼。”
李如灏不多问,叔侄二人只拉拉家常,没多久李如灏又开始犯困。
“……这小孩儿怎么现在越来越作,真是搞不懂你们小年轻一天到晚在想什么。今天更好了,就因为房间里飞进一只蝙蝠,愣生生吵了一晚上。佩服,佩服……我今晚就睡你这,让他再作,急死他。”
李如灏大打着哈欠,“随便你,我要去睡了。”
李微夕左右思索,犹豫了两秒也站起来进去。
“你去哪儿?客房在二楼东面。”李如灏在楼梯上问。
李微夕不耐烦地说:“回家。”
李如灏揉揉眼睛不屑地哼了声,接着又打了个哈欠,不自觉渗出了泪珠。
明明困得不想动弹,却怎么都睡不着。李如灏自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除了违法乱纪的玩意儿得不到,其余的他都不用说自然有人替他想着。所以他从来不稀罕别人的东西。可这几年来李如灏尝过最多的滋味就是失落和羡慕。
两口子吵架他都会羡慕。
“彭——”李如灏烦躁地敲床垫,转而窝到儿子的小床上去了。
李可骆从婴儿时期开始就是自己一个人睡的,所以不似其他孩子非要吵着闹着要跟父母一起睡才罢休。偶尔李如灏会主动提出让儿子来大房间睡,小孩儿每次都像郊游似的很兴奋,有时会闹到夜里十二点都不肯闭眼。这时候李如灏通常都很纵容儿子,因为他心里明白得很,是他在渴望儿子的陪伴。
每年夏天结束的时候李可骆从巷岛回来,李如灏都能发现小孩儿的变化。他的确是在成长,但他的成长中也带上了何安的影响,比如小孩儿耳濡目染地说起英式英语,比如他开始习惯每天早晨的蔬菜汁和粥品,比如他会渐渐不喜欢香菜,总说它有种奇怪的老母j-i味,比如他的乖巧和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