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下床给他打开房门，邵程站在门口怯怯地说了声对不起。
“没事，我还没睡。”
人没回来，他也不敢睡。
李千重把剧本收起来，第二天可能要用到的东西整理出来放在自己那一侧的床头柜上，掀开被子打算躺下去，想了想回过头看向轻手轻脚收拾东西的邵程。
“是去跟亦楚对戏吗？”
邵程吃了一惊，抬头看向李千重，下意识地点头：“唔……”
“第一场戏的台词都记住了？”李千重尽量放低声音，让自己看起来平易近人一些。
小师弟邵程的第一场戏非常重要，是他以侍卫的身份勇闯秦宫解救被胡亥所囚的扶苏，反而陷入天罗地网，大将军蒙毅从天而降将他与扶苏一同救走的重头戏。这场戏不但诠释了扶苏的不甘和愤懑，胡亥的偏执和色厉内荏，更多的侧重于彰显侍卫武元对公子扶苏的忠诚，还有蒙毅大彻大悟之后的决然。
这场戏对他们俩来说都十分重要。
李千重认真地看着邵程，等待他的答案。
邵程舔了舔嘴巴，有些紧张，但目光是非常坚定的：“嗯！我都背熟了！”
李千重露出了笑容：“好。”他顿了顿，补了句“晚安”。
等他躺下去，背对着邵程的床，半晌后邵程的声音才响起——“大师兄晚安。”
前几日的辛苦导致他们都养成了倒头就睡的习惯。李千重听着不远处窸窸窣窣的响动，不知不觉陷入了睡梦之中。
梦里又是刀光剑影，不过与他对战的并非秦朝士兵，而是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姑姑、伯伯、叔叔、舅舅、堂哥表哥……一个个凶神恶煞。
不知道谁手中的利刃扎进了他的胸口，没有痛楚，却有沉重物体落地的闷响。打雷？李千重惊醒，睁开眼，进入眼帘的是带有陌生花纹的天花板。扭过头，饶是沉稳如李千重也吓得差点儿跳起来。
邵程抱着被子，呆愣愣地站在两张床之间，睡眼惺忪地左右看看，然后找到自己的床铺，一头砸了上去。他是趴着睡的，片刻后嘴里咕哝了几句话。
李千重只听清了其中一句——“公子，阿元来救你……”
真是魔怔了。
戏还未开拍，这孩子已经入戏这么深，都到了梦游的程度。
被这么一搅和，李千重没了睡意，打开手机看看时间，凌晨五点二十分。早起化妆分批开始，他们的起床时间也不同。李千重六点半就得准备好跟车赶到片场。他索x_ing起床，洗漱刮胡子。
打理好自己，还不到六点钟，李千重来到阳台抽了一支烟。晾衣架上挂着几件衣服，有他的，也有邵程的。除了内裤都很好区分。小师弟喜欢夸张的图案，牛仔裤都是大破洞，裤边卷着。李千重抬手摸了摸，已经干了。抽完烟，顺手把阳台上的衣服都收起来，拿到屋子里叠好，将邵程的那几件放在了他床边的椅子上。
出门的时候，李千重看了看邵程。他的T恤衫卷起来，露出了一截白嫩的后腰。屋里温度很低，他的被子勉强盖住大腿，小腿却垂在半空。这么别扭的姿势，竟然也能睡得着。李千重暗中吐槽，把邵程往床上抬了抬，抽出被他压在肚子下的被子，展开替他盖好。
邵程是第三批化妆的，八点钟再出发也不迟。昨晚临睡前李千重有瞥见他定闹钟，就放心离开了。
出门碰上顶着一张不高兴脸的沈珩，还有腼腆微笑的兰若。沈珩头发乱糟糟的，显然没有打理，他晃悠悠地贴着墙边走，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没睡好？”李千重问道。
兰若迟疑片刻，摇摇头。
沈珩闷声闷气地嘀咕：“外面街道太吵。”
李千重笑了一声，安慰道：“条件有限，以后就好了。化妆快点儿的话还能补补觉。”
兰若应了一声，沈珩拧着眉不说话，看脸色心情没那么糟糕了。几个人到酒店餐厅简单吃过早饭，车子正好要出发了。陶幺今天没有戏份不需要穿古装，所以给自己化了淡妆，倒也挺好看。双胞胎姐妹到了片场还需要化妆，所以这会儿素颜，一模一样的面容俱是青春靓丽。
“大师兄早！”纪灿灿嬉笑着打招呼，“小橙子还在睡？”
“早。——他晚点儿再去片场，这会儿还没醒。”
纪安安好奇地挤过来c-h-a嘴道：“小橙子真的梦游啊？什么样子的？总不会是跑到阳台坐在栏杆上……”
李千重被逗乐了：“电视里才那么演。他应该是心理压力太大了，半夜醒来站着发呆。”
纪灿灿和纪安安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盯着李千重看了一会儿，然后对视一眼，嘿嘿哈哈地笑了起来。
“之前没敢仔细看，现在才发现大师兄你挺帅的嘛！”
“我觉得大师兄笑起来比不笑要好看！——哎哎哎，你看看大师兄，邻家帅哥，跟陶陶这样的御姐是不是挺搭配的？”
双胞胎姐妹俩个x_ing活泼，喜欢胡侃，他不会介意。
陶幺长着一张看上去霸气十足的御姐脸，实际上却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x_ing格。她闻言拿下墨镜，凑到李千重跟前调皮地挤眉弄眼，随后揽着沈珩和兰若的肩膀把人拖走了。她跟敏姐一样，超级颜控，对沈珩和兰若宠到没边儿，不但个人微博账号关注他们俩，还注册了小号窥探。
前往片场的车上，陶幺跟双胞胎姐妹拿着手机刷微博，用小号给沈珩和兰若刷评论点赞，玩得忘乎所以。
李千重嘴角的微笑没断过。
他觉得这样的热闹挺好的。炎炎酷暑也挡不住他对那份温暖的向往。
想了想，他也拿出手机，把艾屿传媒的其他艺人们的微博账号都关注了。小师弟邵程排在关注列表的最上面，头像是嘟着嘴做亲亲表情的他自己。略带婴儿肥的脸庞上满是笑意，跟日常面对他时判若两人。
点进去看了看，满屏都是他的自拍照，配着一段段明朗有趣的文字——
“人生中的重大决定，我来北漂啦！下午要去公司，早上来到□□广场！我爱我的祖国！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背对着□□城楼的自拍，两排雪白的牙齿，双眼皮大眼睛，活脱脱一个兴奋过度的外来客。
“这家的麻辣烫太好吃了！推荐推荐！老板娘说我长得可爱多送我一份青菜！我不好意思跟她说我喜欢吃r_ou_！”，和一碗冒尖的麻辣烫的自拍，桌面上还有汽水瓶和冰淇淋。
“一不小心在公交车上睡着坐过站，东西南北分不清，只好打电话给妈妈。妈妈说我自己能找回家就给我做炖排骨……”，配图是他冲着镜头无辜可怜地吐舌头。
……
李千重点开页面上的“全部微博”，微微一愣。出现在他视线里的，是邵程和徐亦楚搂着彼此肩膀的合影，看背景是在徐亦楚的房间里，照片是旁人拍的。这两个人欢快地笑着冲镜头比出剪刀手，算不上高清的图片却清清楚楚地显示出发自内心的快乐。
这条微博是昨晚十点半发出的，配文很简单——“遇到你是我的幸运。@徐亦楚”
下面没有几条评论和点赞，看ID大多是徐亦楚的粉丝。几个人欢呼雀跃，“哇！阿楚的新伙伴！”“可爱~~~~一百分~~~~”“新剧里的CP吗？般配般配！举脚支持！”
举脚支持的那个，被米燕点赞转发。
半晌后，李千重按返回键，然后退出了微博。
第6章 片场发飙
开机仪式很顺利，只是算不上很热闹。艾屿传媒的总裁敏姐盛装出席，可惜她的粉丝大多是已经成家的，不能跟十几岁二十出头的追星族相比，微博上点赞的不少，真正到现场的没几个。
最可气的是《来战吧》这个综艺节目的官方微博，故意跟敏姐作对似的，选在这一天宣布请到了娱乐圈里几个当红小生和花旦，节目下周开播，还配了一段特别嚣张的文字，知情人明显能看出这是讽刺敏姐创立的艾屿传媒不能跟实力雄厚的新亿传媒相媲美。
《来战吧》是新亿传媒投资的，新亿传媒的头头是王滔，敏姐的前夫。
开机仪式结束后，敏姐送走了为数不多的几家媒体，满面微笑变成了冷若冰霜。在拍摄场地的化妆间，敏姐把李千重、兰若、吴昃和沈珩叫过来，跟他们说了几句话。
“说真的，被人欺负到头上的感觉很不好。但是没办法，艾屿资历浅，没后台，跟别家没法比。这部戏是我所有的赌注，赢了，艾屿就能站稳脚跟，你们几个也是。我选中你们，是相信你们的能力，在这儿尽管认真演戏，别的事情我来搞定，不会叫你们受委屈。”
敏姐忙得脚不沾地，跟导演等工作人员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Strong哥留下来稳定军心，顺便监督剧组后勤工作。艾屿传媒给《公子扶苏》的投资有限，但花在群众演员上的钱不少，跟其他剧组相比待遇足以媲美那些大制作。而且眼下是夏季酷暑，艾屿的艺人大多没吃过盒饭，Strong哥生怕他们不习惯。
好在这些个年轻人比较能忍。中午开始拍摄一直到大半夜，中间没人叫过苦。而黄导也对他们的表现非常满意，尤其是沈珩，深得剧组工作人员赞叹，入戏快，情绪到位。《公子扶苏》这部以男x_ing权谋为主的网剧里，双胞胎姐妹花一个饰演随波逐流的皇后，一个饰演不甘于命运的侍女，个x_ing分明装扮又美丽，也没辜负Strong哥的期待。
李千重是带着满心的兴奋回去的。和师弟师妹们的合作超出预料地顺利，让他找回了初次拍戏时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