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鱻也抬头望了眼,璀璨烟火映在他眸里,他却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继而低头开始打字回复。
这一口气叹得贺兰山眼眶s-hi了。
“谢谢。”
“我在办公室,你早点睡吧,不要熬夜。”
看完这两条信息,贺兰山想逃。既然余鱻和他做朋友那么痛苦,那就断了吧。事到如今,连当朋友都成了一种奢望。
就在他下定决心那瞬,余鱻鬼使神差地回头了,二人四目相交。贺兰山想象不出当时的自己是什么表情,他在余鱻讶异的目光里仓皇而逃。
“借过,借过。”
“不好意思借过一下……”
两名高大的男人硬挤出人群,引来阵阵不满。余鱻在后面紧追不舍,以至于贺兰山不得不跑了起来。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地随便上了一辆路边的公交,余鱻正巧没赶上。
上车后补了两块钱,贺兰山瘫坐在窗边大口喘气,眼睛发热。
通过刚才那幕,他完全能想象这几天余鱻是怎么回微信的。他不是真的忙,不是没看到,而是太烦恼尴尬,不知道该对朋友说什么。他未料想亲吻这事给余鱻造成了那么大影响。
又或者……余鱻已经发现了他对他的隐秘情愫,想拒绝,但又怕伤到他,所以想默默拉开距离。
倚着窗子,贺兰山发现余鱻还锲而不舍地追着车。这段路有点堵,公交车走走停停,每当余鱻以为追上了想敲窗,车辆又起步了,他只好继续追。即使到这种时候,余鱻还是冷峻而沉默,并不大喊大叫让司机停车,只是盯着贺兰山挨着的车窗狂奔,好似只想让他知道自己在跟着。
他也不可能一直这么追。贺兰山本想无视他,戴上耳机刚想换个座位,余鱻却绊了一跤差点摔倒,吓得他从位置上起身,脱口而出:“师傅师傅,外面有个人在追!”
“师傅您快停下车!”
在司机的指责下余鱻上了车,他挨着贺兰山坐下,体力好都不带喘的。贺兰山怕余鱻奔跑后的气味影响到别人,不情不愿地拉住他的手,但并不看他。
双双沉默无语,他们仿佛是陌生人。半晌,余鱻终于打破了宁静,说出的话却不怎么动人:“贺兰山,你是不是坐错车了?”
贺兰山:“……”
“这条路线跟你家相反。”
难不成余鱻真以为他打算坐公交回家吗?那刚才自己跑那么快又算什么,夜跑锻炼吗?
贺兰山没理余鱻,一脸恨铁不成钢,恨直掰不弯。见他一脸凝重,余鱻缓缓地,轻柔地回握住了他的手。
他将解了锁的手机举到贺兰山面前,屏保正是下午那张彩虹照。
二十八、镜中倒影
贺兰山百感交集地接过手机,当时他太快撤回,都没来得及仔细看图。原来照片虚得厉害,左下角被手指挡住了,窗外的彩虹更是难以辨认。
这么丑,余鱻还把它设成屏保。
“我一开始还不解你为什么要拍扇窗给我。”余鱻,“后来我研究了会,放大再放大,发现外面好像有道彩虹,一猜就知道你是刚睡醒,昏昏沉沉地拍了这张照片,那么糊。”他音质低沉而冰冷,听起来却很温柔。
“我也明白你为什么要撤回,你最近一直在生气。”
原来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贺兰山:“你旅游回来后一直不对劲,如果是因为那个意外,其实……”
“不是,是因为匹配测试查出了问题。”提到那个吻,余鱻有些慌神地飞快打断他。
“怎么了?”贺兰山想起他确实还没看过报告。
“护士跟我说,如果我们继续亲密接触,会对你身体造成严重伤害。”说着他默默松开了贺兰山的手,表情严肃,神似与绝症病人谈话的医生,仿佛下一句就是“抱歉,我们尽力了。”
“会……会怎样?”这简直是韩剧剧情,贺兰山开始怀疑自己阳寿所剩不多了。
“你会感冒。”
“……”
“流鼻涕,喉咙痛。”
“……”
“严重点会发烧。”依然是非常沉重的语气。
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啊!
“有时还会导致梦游。你可能不知道,你在C市头一晚梦游跑到我床边了。”
那不是梦游,是夜袭未遂。原来当时余鱻是醒着的,幸好自己没亲下去,不然真得gg。贺兰山哭笑不得,将错就错道:“好吧,所以这点小事就是你疏远我的理由,用得着吗?感冒发烧也不是大病,吃点药就好了。听你的语气我还以为自己癌症晚期。”
余鱻严厉地斥责道:“感冒发烧不是小问题,万一有并发症怎么办,你可能会得心肌炎、中耳炎、急x_ing肾炎……”
听贺兰山轻哼了一声,余鱻又放软语气:“回来后我拿报告去找医生,医生说问题主要在我,治疗手段很简单,但也有一定几率会失败,得碰运气。所以这些天我一直在住院。”
他补充:“对了,因为药物作用,我现在暂时闻不到味道,所以刚才在江边没闻到你。”
贺兰山心里又酸又软。
“我原先是这么打算的——我先和你保持距离,要是治得好,我之后跟你解释。”
那种态度哪里只是“保持距离”,根本就是想断交。
“要是治不好,我就跟你切断联系把这事瞒下去,让你厌烦我。一旦你认定自己所遇非人,就会很快释怀。”他声音越来越低,但很坚定,像是要执意说服自己,“健康更重要。”
“那你为什么现在又说了?”
“刚才在放烟火那儿看见你的表情……”余鱻没有把话说完。
公交车如布丁般摇摇晃晃地前进,城市落寞的光影在余鱻脸上游走。他总是隐忍沉默着,像拨通电话却不出声,默默等待电话被挂断的人。
若是换个人这么做,贺兰山定要指责他是自私,但这是余鱻。他明白余鱻是真的想对他好——以一种沉默而偏执的方式。他生气且难过,但更心疼余鱻。
贺兰山打开窗,让外面风的叹息飘进来:“这样,我们先不聊这个,玩个游戏吧。我会问你些问题,咱俩都得回答。玩这个是有原因的,结束后再告诉你。”刚才明明还在讨论“病情”,这项提议十分突兀。
尽管不知用意为何,余鱻没有拒绝。
“那要不我坐到后排,我们打电话聊。”他深思熟虑,“现在离太近我还是有点担心。”
贺兰山按住他,冷冷道:“你给我乖乖原地坐好。”
“第一问,你的房子起火了,所有的东西都在里面。在救出爱的人和宠物后,你还有时间可以安全地抢救出最后一件东西。你会拿什么?为什么?”
余鱻没有马上回答问题,而是问:“你有没有看过《乘风破浪》,里面有一段类似剧情。”
歪楼大王出山了,歪楼小弟衷心跟随。俩人胡咧咧讨论起了国产片,从《驴得水》聊到《心迷宫》。最后余鱻才回答:“我会拿一个罐子。以前看心理医生,她让我把高兴的事都记下来放进罐子里,后来我养成了习惯,一直在记录。”
“我到现在还没打开罐子看过那些纸条,所以是一定得抢救出来的。其它重要文件都有电子稿备份。”
贺兰山则牛气哄哄地表示,他的重要东西都放在一个带轮子的小柜子里,到时推着柜子跑就好。
余鱻:“你住公寓,这样怎么下楼梯?”
“……”
“买栋别墅吧。”他轻描淡写道。
大哥,别墅是说能买就能买的吗?
贺兰山:“下一题,你心中最完美的一天是?”
余鱻环顾四周,犹豫片刻,跟他咬耳朵道:“和喜欢的人z_u_o爱。”因为压低嗓子,那音质酥麻又醇厚,仿若午夜电流。他的语气一点也不暧昧,完全是在认真答题,低语也只因怕别人听到。贺兰山却因为这种严肃的x_ing感红了耳朵,语无伦次道:“我……我问的是一天。”
“对,就一天。”
“你认真的?”
他眼神烁烁:“认真的。”
实在是太流氓了,低级趣味!
对此贺兰山在心里义正辞严地表示,他也想跟喜欢的人这样。
“那,”贺兰山,“这个愿望你实现了吗?”
余鱻沮丧地低叹道:“还没有。”
那真是再好不过!贺兰山在心里炸起朵朵烟花。
公交车内残留着香水们的余香,混合着夜色,形成一股难以言喻的安稳感,让人放松。车上有名晚香玉味的上班族在打呼噜,后座还有对水生调小情侣正c-h-a科打诨。夜班公车有种魔力,它隔绝城市,带你做个梦。
通过琐碎的提问,贺兰山知道了许多余鱻不为人知的故事,比如余鱻上次在别人面前哭是半年前,在电影院里看喜剧片被笑哭了。
在问到“你的家庭亲密、温暖吗?你觉得你的童年是不是比其他人更幸福一些?”时,余鱻还把童年y-in影告诉了他。在某种意义上他们俩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