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奕晖先问了几句他的身体状况,也不看他,总是背对他。白色路灯模糊地勾出他的轮廓,但光线太暗,他像要消失似的。
“别和陈白杨来往了。”他还不知道陈白杨放学后就偷偷提了大包小包,跟着常青住过来了。当时常青在她楼下等着,还颇有点担心,但他是死也不愿再进那家门一步的。陈白杨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很快就带了行李下来,满脸堆着开怀的笑,气色都红润起来。她的说法是自己撒了谎,学校开设免费的尖子班考前集训。她父母本来就不太管她这些的,便冷眼看着她走了。这会她在客房里,由吴妈帮忙安顿。人已经扎根下来,江奕晖这突如其来的要求,显得虚弱无力了。
“我晕倒的时候,你也没来,但她就一直守着我。”
“你想我来吗?”江奕晖突然转身,眼里竟有些闪光。下午他因为打人被叫去教导室,并不知道常青晕倒的事。出来听说再去时,陈白杨就已经守在那了。
常青顿了顿,觉得两人间的距离拉近不少。他感到害怕,后退一步,背抵在槐树干上。“我不是这个意思……跑了一千米,站着好累。”
“进屋我给你按一下吧。”
“不用了!”常青瞄了眼四周,梧桐树下有张长凳,他指了指,“去那里坐一下。”
“你吃饭了吗?”
“还没。”
“哦。”
“你呢?”
“吴妈还在做。”
“嗯。”
……
两人一顿一顿地问答,各自都怀着心事。“学校没怎么说你吧?打人那个事。”常青还是想亲自问问。
“这阵子只要不闹出大问题,学校不会怎么管我了。”
常青想,也是,到这个时候,一切都以学习为重。江奕晖是重点看护的学生,所有老师甚至连校长都捧着他的。
“陈白杨,陈自立,都是一路人,别跟她来往了。”
“你烦不烦?”
“她这样的人跟你一起,会让你受伤的。陈自立我也去查过了,在他们年级里朋友不多,同学都不喜欢她,但她爱去讨好老师,所以……”
常青一听他提这个,就有种蚊子嗡嗡嗡盘旋的感觉。他也不管自己爱不爱听的,就可着劲说,显得又轴又固执。
听江奕晖嘀嘀咕咕说个不停,常青但屁股黏凳子上,眼皮就越来越重。其实他在医务室根本就没睡多久,统共不到二十分钟。这会儿一下午的紧张疲倦全部爆发,酸软的困意袭来,眼前越来越模糊,最后彻底沉黑下去。
江奕晖还在跟他唠叨,为什么陈白杨不行,哪些女孩人品上他又觉得可以的,适合他的,比如刚才的秦端等等,正说着,肩膀上一沉,就见常青靠着他睡着了,呼吸那么平缓,一点防备没有。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能看见常青的睫毛的含糊的剪影。江奕晖就着这个姿势不动,过了约有半个钟头,估摸常青睡熟了,就把他扶起来靠椅子上,托着他的后脑亲了下去。
常青做了场梦。梦见江奕晖背着画板,抱着速写本,一手提着画具箱,说要去当流浪画家了。他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他,竟然如果去将人牢牢抱住,热切地亲吻。
那亲吻的感觉尤为真实,一开始只是试探着,轻轻碰了一下,但食髓知味的感觉让彼此的触碰越发绵密。江奕晖张嘴,舌头像春天树上长的芽,颤抖着探进来,常青顿觉一股热流窜到下面,伸手去拥抱他,滚烫的身体充满令人安心留恋的触感,用力之下好像要把彼此都嵌进怀里。
常青是在两人毫无章法的唇舌纠缠间醒过来的。但那时江奕晖要走的恐惧从梦中残留下来,他完全被情绪cao控着,自我安慰这都是一时放纵,回头总有办法解释的。
但江奕晖并不给他解释的机会。那只极为熟悉的大手,轻车熟路地拉了他裤子上的拉链。
常青刚要摇头拒绝,身体记忆加上早就蓄势待发,一点就着,电击般的快意直窜脑际。
江奕晖突然拉开两人的距离,手上仍然不停动作,隔着内裤,常青那里都s-hi了。他哑着嗓子问:“可以吗?”
一阵又一阵如同烟花绽放的快感,常青觉得自己都快失去意识了,心里着急,只想朝最高最高的地方奔去。他看着江奕晖s-hi漉漉的眼睛,正想着如何含混地让对方快点,余光瞟到前方小道,他惊醒似的,猛地把江奕晖推开。
“你干什么!”
江奕晖看他目光越过了自己肩膀,料想背后有人,麻溜儿地替他拉上裤子拉链,握住他肩膀把人扶起来。这才转身看过去。
“你怎么在这里?”
陈白杨换了睡衣,欢快地走过来,好像什么都没看到,说:“我刚洗了澡,吴妈说常青出来了,我就来找他。”
“你什么时候住进去的?”
陈白杨脸上泛红,即使这样的黑夜里也尤为明显。“我本来也不想的,怕被人说。但是现在学习紧张,这么重要的时候,被人说又怎么样?高考完其实都没什么了。你们怎么不进去?”
江奕晖回头去看常青。
常青气息未平,心里慌乱。“白杨,你先回去,我有话跟他说。”
陈白杨说:“大家都说他喜欢你……刚才他趁你睡着,是不是要对你……x_ing侵?”
这个词恶心极了。常青顿生一股厌恶。不料江奕晖却说:“是的,趁他不注意,做平时他绝不会让我做的事。再用我们的友情为要挟,让他不敢说出去。”江奕晖拦在常青前面,“但我再恶心也好,他再不愿意也好,这是我们之间的事,和你什么关系?”
陈白杨被他堵的说不出话来。突然她咧嘴一笑,“我拍下来了。”她亮出手机,在两人面前晃了晃。
江奕晖一步上前,要去抢,陈白杨死抓着不放手,两人僵持起来,江奕晖抬手就是一巴掌,趁势夺下手机,扔地上踩得稀巴烂。“不管你有没有真拍。里面有你说的你喜欢的人,这种东西流出去,你觉得你伤了谁?我吗?”江奕晖冷笑,“就连他妈妈都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你以为我在意?”
常青瞪大眼睛。“我妈妈怎么知道?你跟她说的?我爸怎么说?”他心跳快得生疼。他都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你记得在北京我们走的时候,她跟我说了什么吗?”江奕晖甩甩发麻的手,对常青笑道,“她要我战胜自己,把目光投到更远的地方去。言下之意就是,不要困于眼前。你爸爸不知道的,你放心。不过就算知道,也是我的问题。”
其实常青的爸爸很希望有江奕晖这样的朋友一直陪在常青身边。不过,既然他有了那样的决定,作为儿子的好友,同样会不遗余力地帮忙。但常青的妈妈仅在短短几面里就看出了两人间暧昧又尴尬的氛围,反倒更希望江奕晖离常青远远的——这是他们不用言明的默契。
常青心里大石坠地,反而空落落的。这整件事必然是他爸爸的逆鳞。他把目光投向白杨,对方被扇了一巴掌却一句话没说,只眼里包着泪,那巴掌常青看着都知道绝对不轻。“你回去啊,我要跟他说话。还有,你再搞偷拍这种事,就请你马上离开。”陈白杨这样做,在她的立场好像没什么,毕竟她喜欢他。常青觉得是自己过度在意,而且江奕晖也打过人家了,但心里压不住地觉得恶心生气。
“常青,你要小心他啊!”走之前她这么说。常青更觉得厌恶了。
等人走远了,江奕晖又说:“不要让陈白杨住你家。”
“你一晚上都在说她,她有什么好说的!”常青肚子里有很多话,他捡了最平和,最不伤人的来说,“我见识过你对其他人的冷漠,除了我和你妈妈,你不关心谁,这是我个人出于正直的坚持,不是我多喜欢她……总之,你别管。”
“陈白杨人品不好,这件事整个就是他们家跟你下套而已。你让她住你家,别的不说,首先就坐实了堕胎的事,迟早传到你爸爸耳里,你不会好过的。”
“我爸爸虽然不管我,但他也说了,做人要有良心,对朋友能帮就帮。他会支持我的!”
江奕晖突然抬眼,四目相触,都有些尴尬隐忍的地方,他张嘴像要说什么,也没说出口,只道:“我就是想帮你扫清障碍,力所能及的,在我走——”
“这个已经超出朋友的范畴了。”常青打断他,咬着牙,低下头,花了很大勇气才说出后面一句话,“而且,我不认为我们还能当朋友。刚才你趁人之危,我当没发生过,今晚我答应你出来,完全是因为、因为我想不能这样拖着,刚才那样的事不能再发生了!我必须跟你把这话说清楚!”
“因为传开了吗?”
常青闭紧嘴。
“你不在乎别人说你搞大女生的肚子,说你始乱终弃,同学里那么多好女孩不挑,非要和一个有问题的住一起,反而怕被人说我喜欢你。”江奕晖顿了顿,“你是想让人知道,你是喜欢女生的,你是怕有个这样的我在,迟早有一天,会有人说……你也喜欢我吗?”
常青低头,回避了他的直视。
江奕晖嘴角翘起,恢复了往日平静的、一切尽在掌握的笑容,但他声色却是喑哑的。“对不起。这一长段时间,我明知道不可能,也想试一试。没想到到头来,把你的身体唤醒了,”他五指张开,放在眼前凝视,“却唤不起你的感情。我更没想到,这比什么都不做更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