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人都走光了,怎么会还在里面?翻墙不好吧,要不我们通知校方试试?”
江奕晖当时已经跳到围墙里面了。常青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跟进去。走了几步,不由得拉紧了江奕晖的袖子。
“你还怕黑?”
“嗯……”他大气都不敢喘,回声里总像有什么东西扑来。
“他肯定是怪我不去接他。现在环境不熟,斯拉夫血统,外貌跟大家也有差别,男生估计会排挤,过得不高兴,就要闹别扭,到处躲,让我找不着。”正说着,江奕晖电话响了。
接起来听了会,忽然开口:“你自己走回去。现在是十点零三分,十点半之前到家。把那位老板的微信号发到我手机上,我把你的面钱转给她。”对方说几句过后,江奕晖又说:“用这种方式引起我的注意,很愚蠢。”说完就挂电话了。
常青听了,劝说:“Fred才六岁多,让他自己上学放学已经很厉害了,闹闹别扭也正常。这态度会不会太严厉了点?”
江奕晖没说话,带着常青往回走。两人这会已经在学校走廊上,城市灯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s_h_è 进来,闪闪烁烁,好像通向光明的出口。
常青脚让什么东西拌了一下,吓得大叫,险些栽倒。江奕晖将他扶住。靠得太近,连彼此心跳都清晰可闻。黑黝黝的空间里弥漫着甜蜜暧昧的味道,把这点滚烫的距离拉到无限短。过往的亲吻、抚摸、争执、依赖全部在这一刻重现。
江奕晖突然将他推开。“还这么怕黑,跟进来做什么!”
那一刹那包含了所有快乐不快乐的过去,常青恨不得时间就停在那里。他定了定神,说:“我想多个人找起来总要快些。而且,看你很着急的样子,我放心不下。”
江奕晖正要说话,忽然发现了什么,转而喝道:“别过来!”
话说得晚了点,常青已经落了脚,他踩在什么软而有骨的东西上,咦了一声,低头去看。
“别看!”
“啊——!”
借着远远漏进来的灯光,依稀可见那地上躺的是个人。这里没有第三个人的呼吸,他(她)已经死了。但当时江奕晖报警,常青还是叫了救护车。
两人等警察做笔录一直挨到半夜,精神持续紧张着。回来的路上也一直在说这件事。死者是学校的科学老师,是个女老师,让人从后面就她的丝巾勒死的。安安静静摆在教室门口,财物都在,也没有被侵犯的痕迹。紫蓝色印着鸢尾花的丝巾,外面宝蓝色的西服套装,手腕上还有根透绿的藤子。在惨白的灯光下,一具艳尸,像是朵栽种在水泥地上的花。
下了电梯,常青突然感到一阵倦意,看江奕晖扭头往另一个方向走,才想起两人是邻居。分道扬镳的一刹那,心中升起不舍,想要把人拉住,甚至吻一下,一下就足够了。然后他掏钥匙开了门。
隔日学校停了半天课,到第三天就恢复了。第三天江奕晖又要晚回,这次他犹豫了下,还是托常青去接了孩子。毕竟才发生过命案,凶手也没落网,是真的不安全。
常青带着江明纶回家,一路送进门。江明纶看起来很黏江奕晖,但对常青却有点讨厌,无论问什么,要么不搭理,要么就不给好口气。常青自诩非常讨小孩喜欢,拿他完全没招。
本想着看江明纶进门就行了,但左右没别的人,他像是受了感召,偏跟着也进去。
待晃眼一看,常青不由得皱眉。这个屋子简直就像把2026号房搬过来一样,乱糟糟的。衣服书本杂物随意堆放,口袋满地都是。没乱到极限大约也不过是钟点工定期会来的缘故。最糟的是,到处都是外卖盒子。
“Fred ,你们平时就吃这些?”他指着垃圾桶问江明纶。那垃圾盒子面上明晃晃地写着“真功夫”三个大字。
江明纶得意地仰起头:“我们还吃鳗鱼饭!还有鳗鱼寿司,还有三文鱼,还有海胆水饺!”
“他忙,没时间,怎么不请个阿姨陪你?”常青替他把书包拿下来,东瞅瞅西瞅瞅,只觉得没地可放。
江明纶仍旧很骄傲:“阿姨不是想和我哥结婚,就是想让自己的女儿和他结婚,我全给赶走了!”
常青笑道:“你还是个护花使者了!”
江明纶跟只小公j-i一样,得意地哼哼。
常青有点费解。江奕晖外貌无疑比当年更出众,但这种生活习惯,加上那样的x_ing格,女人真会喜欢?何况保姆都是与主人接触时间极多,了解极深的了。
他实在看不过去,动手挨个替他收拾。反正自己家里,吴妈不在的时候,都是他来。在江奕晖床头柜上又看见安眠药。他问江明纶:“你哥是不是经常睡不着觉?”
“我哥很厉害的,他可以不睡觉。”
“不睡觉干什么?”
江明纶突然生气,跑过来踢了他一脚。
“我怎么你啦?为什么要踢我?”
江明纶让他跟着自己来阳台。阳台由玻璃三面封死,左手边一叠十几个空画框,右手边白布遮着一个画架。地上全是散乱的颜料、笔和铲子。整间阳台弥漫浓郁的松节油味。原来江奕晖把画室安放在这了,他还在画画。
“我哥说晚上是你的,我要不睡觉打扰他,就十天不理我。”江明纶又过来踢了常青一脚。
“我的?”
江明纶拉开白布。上面是路边lū 串的男人,穿着鸦青色风衣,低头吃烤串。特别无聊的一幕。但常青看得心跳加快,这人是他自己。就是那天开同学会回去的时候。江奕晖早就看见自己了。他知道为什么江明纶不喜欢他了。
“他……在美国的时候,也画我?”
“哼!”
“那那些画呢?”
“烧了呗,还能摆着给你看啊!”
常青把布拉下来重新盖上,去摸江明纶的头,让他厌恶地避开了。“我家有更好吃的,螃蟹、大龙虾、海胆都有,还有个小你三岁的妹妹。明天来我家吃饭吧。”
第17章
常青请江奕晖周末来家吃饭,算作是邻居朋友间加强交流,另外也见见他的小女儿,让江明纶有个童年玩伴,以及重新认识下张岩。
本以为江奕晖要拒绝,连规劝的说辞都想好了,却没料到对方“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其实平时都可以过来吃的。你成年人没什么,但是小孩老吃外面的东西不好。国内食品标准又不一样,他一时间肠胃不习惯,怕是要拉肚子。”
其实已经拉过了,医院都去过几次。江奕晖根本没深想,只把当时点的那几家外卖拉了黑名单,接着找新的店家继续点。“再说吧。”他不咸不淡地回。
到周六张岩难得在家,知道江奕晖回来又搬到隔壁后,她的态度就相当古怪,一直魂不守舍的盘算着什么。这会看常青忙进忙出,取笑这顿饭恐怕是鸿门宴了。江奕晖真到了饭点、等常青把桌子都摆好了去敲门叫人,才不慌不忙地带着江明纶过来。
客厅的地毯上堆放着成群的挖掘机、小汽车、跑车、火车玩具,还有各种各样的超级英雄、迪斯尼玩偶、哈利波特玩具等等。江明纶一看见就挪不开脚,饭也不要吃,非要去玩。常静眼睛和脸都圆圆的,嘴角往下掉,总是一副气呼呼的样子。看见自己的玩具让人碰,立马就要过去抢。常青不得已,只能先去安顿两个小孩,让江奕晖和张岩先吃。
筷子提起来,张岩放大了声音,隔山隔水劈头盖脸就是一句:“常青,既然人都来了,你还等什么,咱们找个时间去办离婚吧。”
常青让两个孩子搞得焦头烂额。一听这话脑仁都炸了。那语气半真半假,一点也不客气。“张大小姐,您招呼下客人吧,别瞎说了。”
江奕晖讷讷地听着,也不知道听进去几分。
“江奕晖,我当年就觉得,没有比你长得更好看的人了,到后来我也没遇见过。结果今天一看,比当年的你更好看的,还是现在的你啊。”接着又说,“要不是你,这会我又是另外个人了。你在我的人生情感启蒙中扮演了一个相当重要的角色。这杯我敬你!”说着还真从桌子底下抓了啤酒出来。
江奕晖没拒绝,等她拿盛满酒的杯子递给自己,竟然当场喝了。常青在那边心里怪不舒服,那天不去酒吧,都是江奕晖骗他的?
江奕晖喝完一杯脸上就红,加倍地沉默,只顾着吃东西,任张岩在那说个不停,一杯又一杯热情地给他添酒,他也只随便“嗯”、“嗯”地应。常青将两个孩子收拾了,这会儿带着回来坐上饭桌,地上的空罐子已经有七八个。
江明纶年龄大,自己吃自己的,常静本来就给惯坏了,还让常青伺候着,一勺一勺地喂。江奕晖瞪大眼看着常青,说:“难怪你现在那么爱啰嗦。”
常青脸也跟着红了,拿其他话来搪塞过去。“Fred学校那个凶手好像找到了。我看新闻有说,是她未婚夫。这下你不用担心了。”
张岩说:“你说那个校园艳尸啊?我有个朋友是刑警大队的,正好管这个案子。说是那女老师家里还不错,男的就是他们特警部的同事,他俩订婚有五六年了。他们特警那块事情不多,但风气很坏,绞尽脑汁想要往钱权里挤,自己又不提升提升能力。那男的说是因为和富家女谈恋爱,为点面子大手大脚给女老师买东西,这几年在经济上压力很大,受了不少委屈。女老师自家条件好,也不觉得什么,还以为他是特警,收入平常就这样。不想那小警察为这个欠了一屁股的债,就为着结婚过后,把女方家的钱揽自己肚子里,熬着熬着就过去了嘛,没想到前几天那女老师的父母直接把财产转到国外去了。”张岩瞅了常青一眼,笑着说,“我以前还觉得结婚不是个什么事儿,现在看,怕还是得同真有感情的人一起才行,为钱为权都是歪门邪道,为这些来的,到底还是要为这些散。常青,我问你,你当初和我结婚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