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请问还有什么事情么……”冉疏见他瞥了自己,以为他还有什么吩咐, 便毕恭毕敬地开口问道。
严渊抬手,指了指桌旁的空位:“我一个人吃饭挺无聊的,之前都是6M在陪我吃,你去把房间里的椅子搬过来, 坐我旁边吧。送来的东西这么多,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冉疏犹豫:“这不太合适吧大人?”
严渊却轻笑了一声:“怎么,不愿意?还是说你已经吃过了?那也没事, 和你一起进来的那些猎手里总有人还有点肚子吧,你问问,有谁肯赏个脸?”
这话里有话的,明显是对冉疏的婉拒有些不满。
冉疏打了哆嗦, 他不知道严渊纯属诈和,将他摆了一道:
这家伙看着6M那副痴汉模样就倒胃口,怎么可能和6M共进晚餐呢。
只是房间里一直仅有6M出入过,监测塔内的猎手们也不知道严渊和6M到底是怎么相处的,当下,冉疏便急急回道:“不是的大人!我非常愿意!”
说完赶忙把严渊指着的那把椅子搬了过来,坐在了严渊的身旁。
这一顿饭吃得冉疏食不下咽。
严渊对进餐的兴致缺缺,倒是从头到尾一直用一种非常微妙的笑容看着他。
他一边看着,还一边不断地给冉疏夹菜,让冉疏整个人都如坐针毡。等冉疏实在是憋不住了,委婉地请他也动餐具后,严渊就朝他眨眼,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
冉疏硬生生地吃出了点断头饭的味道。
终于,严渊吃得差不多了,拿着那些见他放下筷子,便赶忙凑上来捧上餐巾纸盒的猎手送来的纸巾擦嘴。冉疏从座位上站起,只觉得背后出了一身冷汗。
这是在威慑自己吗?
他胡思乱想着。
咽了口口水,冉疏有些艰难地抬头,就看见坐在窗边的严渊已经收拾完了自己,正单手支着脸,看着窗外的风景。傍晚的夕阳将天边染成暧昧的橙红色,映得他冷峻地侧脸也有些温暖起来。不知为何,冉疏只觉得自己原本就有些心跳加速的心脏跳得更厉害了些,嘴里也有点干涩起来。
“下次来这边之前就别吃饭了,陪我吃吧,”严渊悠悠道,“你喜欢吃什么,也可以去给备餐的厨师说一声,说是我想吃就行了。”
冉疏赶紧应下。
严渊又弯了弯眉眼:“之前倒是忘了问,你们……是监测塔里的猎手?”
冉疏整个人都被他这莫名其妙的态度弄得摸不清头脑,下意识地一五一十道:“是的,我们是归属于监测塔的人。”
“江漓塔的猎手协会呢?”
“也在监测塔里,协会的办事大厅在塔的第五十层。”
“那你们有狗牌吗?”
“狗牌?”冉疏顿了顿,“我实力不济,倒是没有……不过,他们倒是有。”说着便指向了和他站在一起的那名健硕猎手,见严渊看过来,那猎手顿时欣喜,下意识地挺起了胸膛,让严渊能看见他胸前的那个准许捕狗的牌子。
严渊若有所思。
“好了,没什么事了,你们出去吧。”
“是……那大人您好生休息。”
冉疏与猎手们鱼贯而出。
等出了房间,一直跟着冉疏的猎手们顿时窃窃私语起来。有个之前和他关系还凑合的猎手用手肘捅了捅有点神游天外,脚步虚浮的冉疏。
他颇为艳羡,语气里还有股不易觉察的嫉妒:“你这小子……运气真不错啊!大人似乎对你挺有好感呢。”
冉疏一顿。
之前严渊是在向他表达善意?
想起严渊被夕阳映红,却于温暖中仍带着点落寞与寂寥的侧脸,他脑子里迅速地脑补了很多东西:大人虽然是大人,被6M那个家伙奉为上宾,但再怎么尊敬,他也是被禁锢在监测塔里了啊!
他不知道严渊在被6M带回监测塔前过着怎样的生活,但一想到6M将大人的一切消息封锁,这偌大的监测塔,自己和这些猎手甚至是大人见到的第一波生人……那么冷漠疏离的大人,其实,非常寂寞吧?所以,即使是自己这样卑微且实力低下的三流猎手,大人才会对自己另眼相待,从自己这里攫取一点点的温度……
大人!
冉疏差点被自己脑补的内容给虐心了。
而除了那个和他交好的猎手之外,其他猎手却心思各异。
凭什么?有猎手y-in暗地想,这小子明明一无是处,为什么还能得到大人的青眼,甚至能和大人一起用餐?而且……大人说不准之后还会在6M面前说点这小子的好话,到时候,他在监测塔的地位肯定会青云直上……
这不公平。
他愤恨不已。
…………
而还在房间里的严渊。
冉疏等人走后,他坐在窗边,吹着冷风,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揉了揉鼻子,感觉总算舒服了点的严渊忍不住长吁短叹了一声:“果然人不能装逼啊……妈的,吹了半天风,结果打不出来喷嚏是真的难受。”
至于之前冉疏所见的一切:什么夕阳下落寞的侧颜啊,望着天边的空寂啊……
纯粹是。
严渊在试图吹冷风,让自己把喷嚏打出来。
感觉身心舒畅之后,严渊这才赶忙从房间里堆放着杂物的角落翻出来纸笔,开始在本子上奋笔疾书起来。他这人有个习惯,分析情报的时候喜欢在实体纸张上书写。
“6M目前因为某些原因不在,而且甚至连送餐都需要他人代劳,以6M之前的表现来看,估计他已经离开了江漓塔,且短时间之内赶不回来。否则的话,不可能会让塔里的猎手来送饭。”
“那个叫冉疏的猎手应该实力比较弱小,但卖相不错,这才能被6M指派过来。只是他身边一直跟着火力装备缜密的猎手,想制服冉疏,然后逃出去,估计是不可行。”
“再来,这些猎手,有‘狗’牌。”
严渊深思。
之前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寻狗这种事情是由驻扎在各个幸存点的猎手协会发起的。但一部分协会有找狗的需求,而另一部分几乎没有。
那么,对狗有需求的猎手协会与对狗没有需求的猎手协会有什么区别呢?
严渊特别留意过,江漓塔内的抵抗团的猎手身上是没有狗牌。
但是监测塔中的猎手有。
难道……
他在笔记上做下推断:会不会,和6M这些机械掠夺者有关?
“我之前特别‘照顾’了一下那个叫冉疏的猎手,”严渊咬了咬笔帽,“就是……演技确实有点堪忧。我明明抛的应该是媚眼的啊……怎么感觉反而吓得那小子浑身打哆嗦了?妈的,堕落啊,居然沦落到现在这种得使美男计的境地!”
不过,严渊也没对自己的刻意示好抱有太大的期望。
虽然他知道自己是个万恶的杰克苏体质,但荒原上的幸存者会对他有好感并不代表着他们就甘心为自己当牛做马。即使是6M,一副痴汉到想舔他鞋子的样子,不也把他关在监测塔里软禁着么?
爱是克制,但喜欢是放肆。
对于喜欢的东西,人只会去抢夺、去掳掠、去据为己有罢了。
“只是嘛……稍微有点效果就好了。”
严渊想着,反间计这种事情,不一定要策反被施与计谋的人。
他又翻阅起那本江漓监测塔的宣传手册来。
“最重要的还是自救……这种高楼里,应该会有紧急逃生通道啊。”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严渊一边趁着冉疏送餐的机会,想方设法地向他展示着自己那满溢的荷尔蒙。虽然他不是个好演员,演技着实堪忧,属于那种会被导演追着打的角色,但耐不住冉疏是个分辨力几乎为零的捧场观众。
配以自己丰富的想象力,严渊在冉疏心中已经等同于一个外冷内热,不缺钙但缺爱的长发王子了。
而那些猎手对冉疏的怨气也在逐渐上升着。
不患寡,而患不均。
终于,冉疏没有再来了。
取而代之的,是6M的回归。
彼时严渊正如往常一样坐在套房的窗边装深沉,他演技拙劣,只好用各种各样的道具与外力弥补,硬生生地靠着仰窗望外金丝雀这种非常规cao作给自己加持了一层又一层的空虚寂寞冷光环。
乍一看去,就算是大导演都能被他给糊弄住。
严渊望着窗外,有些昏昏欲睡。
啪!
套房的门被打开了。
严渊顿时打起了精神来,他尽可能地用一种非常温柔的声音问询:“嗯?是冉疏吗,这还没到饭点呢,怎么现在就来了?”
“看来大人这几天倒是找到了新的玩具呢。”
说话的声音低哑磁x_ing。
严渊这才抬了抬眼皮。
6M一身风尘仆仆,他身上穿着一套白色的轻式风衣,有些类似医师袍。此时,白袍上已染上了不少尘土污渍,似在泥地里打了个滚一般,甚至还有些许不甚明显的破损,看着有些狼狈。
他戴着眼镜的脸上倒是摆着和往日相似的笑容。
“是你啊。”严渊原本和善的声音也冷了下去,一副对6M爱答不理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