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就想这么一直守着纪余,但姜琉口袋里的手机却已经没眼色的震动了好久,临关门前再回头看了一眼,他才恋恋不舍的走到阳台拿出手机来。
“喂?”
“威廉先生,我们一直跟着塞巴斯,刚刚他进入了一间别墅。地址没有登陆,是新地点。”
“继续盯着他,小心点,别让他发现。”
“是否要截取别墅里的网络?”
“截,所有消息都复制到我这里。有变化及时报告我。”
“是。”对面的人接着说,“纪先生和塞巴斯先生的谈话视频已经发送到您邮箱了,请查收。”
“知道了,麻烦你。”
删掉手机里的通话记录,姜琉长叹一口气。如果不是自己一直派人盯着塞巴斯的一举一动,恐怕他还是不会放心让纪余一个人赴约。手机里文件的下载速度很快,不一会儿进度条就全满,提示可以直接播放视频。
视频清晰度不错,纪余的一颦一笑都看得很清楚,看来塞巴斯对这事儿挺上心,挑了不错的设备。姜琉带上耳机,眼睛几乎一眨不眨。他看着纪余优雅如常的入席坐定,满眼戏谑的拿出红酒,邪魅霸气的甩掉杯子,行家里手的将塞巴斯逼到绝境,此中的步步为营和精心算计让姜琉几乎沉迷。
这样干净利落亮出自己的利爪和尖牙,埋伏等待猎物靠近时一击毙命的纪余,他只在秦雨跟踪他的那个夜晚窥见过冰山一角。只是比起那时候浮于表面的怒火,此刻的他怒火更盛心思更沉,视频中那个体格颀长的男人就像是睡醒后拿着瑟瑟发抖的猎物磨爪子的猎豹,心眼儿和他黑色却仍有斑纹的皮毛一样,让人欲罢不能的同时痛不欲生。
看着纪余消失在门口纷飞的衣角,姜琉很想跑回卧室去再给他去认个错。
纪余说过无数次自己可以解决问题,不需要有人挡在前面,他也说有事情该两个人一起面对,有商有量,平等互助。可自己每次都是听了就过,没在心里当回事儿。他一直想当然的以为纪余是无争的人,这无形中给了他全权包揽一切事物的理由,可是视频中的那个纪余,眼神虽然压抑着怒气,可却是兴奋得发亮。
他也在享受着玩弄猎物的感觉,到底还是男人,对于胜利的渴望从出生起就伴随一生。
姜琉想起早上塞安跟自己说的话,突然理解得特别彻底。
“怎么了,纪余怎么不在?是去给你打水了么?”塞安例行查房,走到床前却看到姜琉一个人坐在纪余经常坐的沙发上一个人望着窗户外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问话很久才恍若惊醒,慢慢回过头来,“哦,你来了。我今天挺好,没事。”
“没事?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塞安当着姜琉的面毫不留情的翻了个白眼,“说吧,你说什么了,把纪余气走了?”
“你怎么知道的?”
塞安看着姜琉惊讶的表情呵呵一笑,“因为我不瞎!”
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姜琉低声地自言自语,“有这么明显么……”
“少爷!先生!老板!你活这么大就没对谁动过凡心,只要你心情低落百分百都与纪余有关,你以为我这个专职医生是白当了这么多年么?”塞安碰到过无数在恋爱中智商低下的人,可他从来没想过姜琉有一天也会加入弱智大军。
低下头轻声叹了口气,姜琉说道:“我不让他单独去见塞巴斯,说让他不要管,所以他生气了。让我,冷静的思考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
“你干嘛不让他去?”塞安问道。
“谁知道塞巴斯会对纪余做什么,去了会很危险的!”
上下扫了姜琉一眼,“纪余的x_ing别?”
“男…怎么了?”姜琉不解地看着塞安。
挥手阻止姜琉继续提问,塞安再次问道:“纪余的智商?”
“挺高的。”姜琉还是没找到塞安问话的理由。
“纪余的能力?”
“很强。你到底要问什么?”姜琉皱着眉头。
塞安摇摇头,“你没明白,不是我要知道,是你得让你自己知道。”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纪余这样智商和能力出色的男x_ing,从根本来说都极其注重自己的尊严和成就。面对敌方的挑衅,这样的人通常都更希望亲手了结对方,保持自己的威信。你这么阻止他,他当然会生气。”
“可我不希望他有危险!”姜琉烦躁的在房里走来走去。
“你的想法我理解,可是纪余并不是需要关在温室里的娇贵花朵,你这样过度的保护只会起到反效果。他不仅不会感激你的关心,还会和你的距离越拉越远。”塞安一向话说得直,也不管听的人是不是承受得了。
姜琉垂着脑袋,嘴唇抿得紧紧的,他并不愿意相信塞安的话,可事实摆在他眼前,纪余的离开就是最好的佐证。
看到姜琉这样子,塞安简直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没有你,纪余也平安活了这么久,还靠着自己闯出了一片天,你凭什么觉得他没有你的保护就一定会出问题?姜琉,你知道么,你现在就像死守着自己宝贝不愿意给别人看的任x_ing小孩儿!况且,在你和纪余的关系里,你本来就更依赖他一些,你真的觉得能让你依赖的人会是个需要被罩在他人羽翼下的孬种么?”
“姜琉,你总不能在保护他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之下亲手做出磨光他利爪的事,这是对纪余的侮辱!”塞安走到姜琉面前,双手紧握他的臂膀,“纪余的话没错,你是需要冷静的想一想。”
又重新把手机里的视频看了一遍,姜琉的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他无数次回忆过的,纪余在工作时的情景。
坐在巨大工作台的后面,纪余的面前除了时刻需要注意的电脑邮件,桌上的空档几乎全都被各色的文件夹占满。他总是把袖子挽起来,腕上的手表也取下放在一边,右手拿着根普通的水x_ing笔,左手还时不时敲打一下键盘。用来签字的钢笔昂贵,纪余每次都把它放在桌角的垫绒盘子里,和从衬衫上卸下来的袖扣一起,在深色天鹅绒的映衬下熠熠生辉。每当想事情的时候他都会不自觉的把手伸过去摩挲笔身上的花纹,似乎那样能让他的思路更开阔。
不管是跟下属布置任务还是听取底下员工的汇报,他总能在第一时间抓住关键点,有时甚至可以一心几用,一边批复文件一边说着其他的事情。纪余的脑子总是很灵,他在听汇报时往往低着头干自己的事,可每当那眼神看向你便让你觉得自己瞬间就被看透,撒谎都成为一种需要顶住无形的心理压力的高难度工作,那份算不上压迫的通透气场,一般人比不了,更受不了。
姜琉经常觉得,纪余那样的人生来似乎就和自己是不一样的,因为他们待人接物的方式天差地别。可有时候,姜琉又觉得他们又似乎是一样的,因为看透事实后的杀伐果断如出一辙。
姜琉从来没忘记过他第一次见到纪余的情景,他坐在车里等着助理给自己开门,大厦的玻璃门内,笑容矜持有度的帅气男人迈着轻快的步伐向自己走来,眉角发梢都是自信,他当时就想,这个人真是狂。也因为这个第一印象,他才会故意说出刁难的话,想看看一直完美的脸在崩塌时是如何有趣。可他最终还是看轻了纪余,纪余的狂来自于他的自信,他的自信则来自于他一刻也不曾放松的责任感。
是啊,这样的男人,怎么会需要保护?纪余x_ing格中虽然有孩子气的部分,但有些事情他想得比一般人更清楚。他说的没错,两个人在一起,需要的只是在累的时候能有个肩膀靠着稍作休息,大包大揽,那是养小白脸儿才干的下乘行为。
从沙发上坐直身体,姜琉视野内最显眼的就是那个塞满了各种红酒的酒柜。他穿着软底的拖鞋走到酒柜跟前用一根手指勾起酒柜上那把小小的锁,轻轻拨动上面的大小滚轮,只听见咔的一声,锁就落到了手心里。住院时间期间当然是禁酒的,姜琉看着自己这不算收藏的日常饮酒眼睛亮得像是窗外的月亮。
当初姜琉让纪余搬进自己家时就说过他可以自由支配房子里的任何东西,才过了一晚上,纪余就拿着一瓶红酒到医院跟他嘚瑟。说自己太小看了他的智商,就酒柜上这么个简单的鲁班机械锁怎么可能拦得住他。
其实本来也没想真的拦谁,尤其是纪余,可是看着那人的笑脸,他也就顺着他说自己下次不敢了。
这次去见塞巴斯,纪余也是从柜子里拿的红酒,大概他根本就没考虑到这些东西其实是属于姜琉这个大前提。姜琉一边轻轻转动酒瓶,让每个标签都用正面对外,一边在心里说,‘这样就很好,纪余不见外的把自己当作主人就对了。’
第二天早晨,纪余是被自己脸上突然的温热叫醒的。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姜琉那张英俊至极的脸在距离自己不到三十公分的位置对自己笑,这样的突袭让他除了眨眼睛以外做不出任何其他的动作。
“早!”姜琉侧身躺在床上,蓬乱的头发像是个巨大的标签,让人一看就知道它的主人其实也是刚刚睡醒。
纪余看着姜琉从被窝里伸出的手臂和因为大领口而露出来的一小片皮肤,突然生出了一种自己是从一夜情现场惊醒的错觉。姜琉的身材好他早就知道,毕竟在医院里帮他换衣服之类的事情还是干过的,可是那时候他心思正直得跟电线杆儿一样,从没想过要主动欣赏一下他的美色。现在两人躺在一张床上还靠的这么近,纪余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刚刚传来温热触感的额头,耳根一红,半天才说出一个早字。
“我起床了。”虽然两人已经是情侣关系,亲亲抱抱的事也没少干,可纪余就是觉得自己如果再不起来一定会发生什么别的事,于是慌慌张张的掀开被子一下冲进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