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公公被一脚踹飞到木椽子边缘,手指抠住,庄大侠压上来,上掌劈喉!
主机已经摇过来,位置摇得很低,对着他俩狂拍近景特写,水雾与血气弥漫在镜头上。
庄啸悍然压上他了——分镜头剧本里就是这样的桥段。
眼眶含血,掌锋抵喉,情绪的暗涌,你死我活的对峙。
裴琰仰面躺在浮桥上,后脑勺、肩膀和胯骨都硌在那些坚硬地方,身上却是一具滚烫的身躯,摞着他,肌r_ou_颤抖着互相较劲。
冷冰冰的物体与个大活人的触感温度,截然不同的,太不一样了。庄啸显然也有一刻的恍然,湖光山色都映在眼里,画面宽阔而深邃。那中间有水的波纹,也有些晃动荡漾的东西……
庄啸脸上表情消失,突然就撤开了。
他这一撤,挂在浮桥边缘的裴琰,猝不及防地,就势往下出溜。
“欸……?”
“CUT!”
这一串镜头本来拍得很好,这条应该可以过,导演被迫喊停了,搞什么?!
浮桥再次失去平衡,翻了!裴琰越往下滑越找不到位置,“哎——哎——啊啊——”
庄啸一把拽住他手,手也滑,抓不住。
两人叽里咕噜直接就往水里掉,周围人距离不远,但都没有在浮桥上,也够不着他俩。
庄啸想把人拖回来,别掉水,就那瞬间也喊了一声。
扑通——
哗啦——
谁也没跑了,刺骨的湖水几乎没顶,俩人一起,喝了好几口湖水,灌了个透心儿凉……
被工作人员七手八脚从水里拽上来。再从浮桥上船,转移到岸边歇着,都浑身s-hi漉,脸色发青,鼻头通红。
庄啸口里不停哈着白气,裴琰嘴唇发紫不说话,有些恍惚,还在琢磨刚才……
“抱歉啊。”庄啸先致歉了,“我刚才手滑,没稳住,桥就翻了。没想让你掉下去,对不起啊。”
裴琰嘴唇微抖,两人就这样怔忡着对视。
他冻得牙齿打颤,但脑子还转,低声说:“你刚才真是‘手滑’吗……?”
庄啸:“……”
裴琰下一句废话冻僵在打结的舌尖上,真说不出来了。
庄啸搂过他,搂住他腰突然发力,把他挟在胳膊肘带起来了,往岸上人多的地方走。
哎——
裴琰是没想到庄啸劲儿很大,直接就让他双脚离地了。
这劲儿能把他当个大麻袋扛起来转几圈,挟着他就过去了。剧组人马聚集的地方,人多还暖和一些。庄啸四面寻么管事的人,直奔制片就去了,说:“主任,给弄个电暖器,电暖器有吗?”
“电暖器啊?”制片主任说:“这得回宾馆了啊,宾馆里有,到时可以管他们借一个。”
“现在有没有?”庄啸瞅着对方,“现在去搬个电暖器来,成不成?”
言简意赅,有事说事。
庄大侠还是头一回跟制片“提要求”,大牌哪有进组没提过待遇要求的?制片主任也一愣:“啊,那,电暖器,c-h-a哪儿啊?”
庄啸回头看了一眼,指着现场那个机械大摇臂装置:“有电的地方就能c-h-a,找个接线板,c-h-a上能用不能用?”
制片主任赶紧点头:“能用……能用吧?我去找人搬,你等会儿啊。”
一群助理围着,用军大衣和开水烫热毛巾给俩人取暖,冻傻了都。
裴琰感觉到庄啸搂他那只手也是冰凉的。庄啸把他摁椅子上了,拿了一条热毛巾甩在他头上,罩住,笼个热乎气。
裴琰从毛巾下面露了一只眼,笑:“我还以为,你腰真的有多烂呢。”
庄啸:“怎么?”
裴琰评价道:“还能扛得动我,腰不差啊?”
“呵,还没那么烂。”庄啸紧绷着的脸被他化冻了,“扛得动你。”
制片主任一会儿就弄了个电暖器来,不知从哪找的。他们还真的就把那家伙接在了岸边哪个机械装置的发电机上,通上电,能冒出热气。
裴琰几乎是抱着那个电暖器,在片场挨过一上午,冻得他今天难得的话都少了。
“暖和了吧?”庄啸脸色也好看些。刚才那样,差点要跟制片主任撕似的。
“没有抱着你暖和。”
裴琰低着头,声音不大,这话就说给对方一个人听。对方爱听不听,r_ou_麻就r_ou_麻了,反正他憋不住了。
庄啸没回应他,估计脑仁也冻傻了,木了,没想好怎么回应呢。
“晚上加个j-i腿,加个j-i腿啊!”导演用力拍了拍巴掌,算是给他俩鼓劲打气,“都不错,辛苦了啊,今天差不多这样,漏什么镜头明天再补吧。”
“赶紧改善伙食啊导演?烧羊r_ou_有没有啊?!”裴琰说。
“加一锅j-i腿!”庄啸说。
“肯定把你们俩喂饱,明儿还得继续练你们俩呢!……”导演说。
当天,收工后各坐各的车子回驻地宾馆。
路上,裴琰在车里听自家人闲扯。他助理跟他说:“你啸哥腰伤了吧?”
“有吗?”裴琰挑眉。他还真没注意。五感都冻僵了,迟钝了,眼神不带拐弯的。
助理说:“我看见他跟医务要止痛贴膏和腹带来着。”
裴琰回想起来,他掉水里时,庄啸试图拉他,也喊了一声,叫得相当惨痛,那老妖精八成还是抻着腰了。
助理哼哼着调子说:“你啸哥的老腰哦……”
裴琰翻了个白眼:“谁啸哥?”
助理一乐:“不是您的亲哥哥啊?对您多体贴。”
裴琰说:“别瞎扯,人家可能不爱听这个。”
回去宾馆,他跟他助理交代,帮庄先生多打点儿热水,送一盒感冒冲剂,再送个大零食包。这山高水远的地方,没有五星级酒店,住摄影城里这种宾馆,是需要客人自给自足的。
他吃了双倍剂量的感冒冲剂,烫脚,喝热水,蒙着大被发汗,睡一宿,觉着又能活蹦乱跳了。
探出被窝,看了一眼床头小钟,七点多啦?他喊隔壁的助理,又打电话。
他是打给化妆组小哥:“哎,我昨晚上不是说了,叫我起床啊,都几点了?没喊我化妆?!”
化妆组小哥在电话里说:“翠花儿您是下一位,俺们这村儿早就开工啦!”
裴琰说:“组长现在弄谁的妆呢?”
小哥说:“啸哥啊,马上就好嘞。”
裴琰说:“怎么回事?不是跟你们说先化我吗?!”
化妆组都一群东北老乡,一张嘴就跟演小品似的。小哥道:“哎呦妈啊……您两位没商量好是咋地?啸哥说先化他啊,他完事儿再叫你么,您俩到底是要咋整啊?”
裴琰的气焰立刻就下去了:“干吗啊他……”
庄啸拿过化妆小哥的电话,淡淡地跟他说了一句:“没事,你继续睡吧。”
裴琰:“……”
裴琰:“待会儿见。”
他把自己掷进枕头,卷吧卷吧重新埋入被窝,被窝里特别暖,浑身血液也突然变暖,一大早上就开始发烫。
这些日子,忽冷忽热,乍暖乍寒的,快把他激出神经病了。暗恋的滋味,谁恋过谁懂,谁先爱上了谁是傻逼。心就像摽在浮桥上,惴惴不安,动不动就脆弱了,就碎成八瓣儿,每一瓣和每一瓣都是散的,不知漂向何方……
每天早起化妆的顺序,大家不是真要抢,而是都想排在最后一个化。
剧组里最好的化妆师大佬也就那么一两位,也抢手,还是需要有先来后到,先来的就得早起。每天早上五点,化妆间里就开始进人,陆陆续续,一直化到上午九点。全套妆面和粘头套十分复杂,一个人就恨不得化两个小时,厂督裴公公的行头还是最麻烦的一个,特耽误时间。
起床的顺序,当然是按咖位来。谁想要早起啊?大咖都是最后才进片场、最后一个化妆,别人化好了都坐着等着。
裴琰洗过澡,在洗澡间里耗的时间又比平时长,出来的时候脖颈、胸口淌着汗,太阳x_u_e青筋微凸……
他助理帮他收拾东西,带进来一个快递大包,说是早上刚刚送到宾馆,看标签还是一天送达的超快航空包裹。
裴琰纳闷,看地址,内蒙哪地方寄来的?
拆开包裹,竟然是各种瓶瓶罐罐的辣椒酱。标签上写的内蒙河套特产、双峰特产什么的,蒜蓉辣酱,萝卜干辣酱,牛r_ou_辣酱,还有两包干n_ai酪片,当零食吃的。再看快递单,是包鹏志寄过来的,写的确实是他收货。
包小胖还不至于爱他爱得主动寄一包土特产给他。他平时也不招人喜欢,人缘很不怎么样。
吩咐给他寄辣椒酱的那位,爱他吗?
有一点点、一点点吗……
裴琰觉着庄啸这个人,没那么闲得无聊,并非想要撩他的。如果真是在撩他,那可要把他玩儿死了。他现在已经苟延残喘命悬一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