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知讯瞅他老婆:再搬出去?
徐绮裳用眼色下指令:没看明白吗?还废话干吗,你快搬啊。
老两口lū 开袖子,搬床垫,搬出去。
“琰琰,没事,不用你cao心,你坐下歇着,我们俩搬!”徐绮裳说。
“多大个事儿……这都不算个事。”裴知讯说。
两个老家伙,一个在里,一个在外,开始往外挪这只床垫。床垫齐着门框高,高度恰好卡在门框上沿儿,竟然出不去,得侧过来,倾斜出一个角度,一寸一寸地给蹭出去……
徐绮裳以一个优雅的半蹲姿势,从下方架起床垫。
裴知讯在外面拖,很沉,不好拖,拖不动啊。他用半边脸抵住床垫边缘,眼镜就从眼眶蹭到脑门上去了,眯着俩眼,一头汗,那样子无比滑稽。出了这道门也算是一位剧作大家,在外边都是给别人写本子写段子的,在家里,自己就能编成个段子……
裴琰坐了一会儿,一声不吭地起身,去帮忙推。
“我们不用你。”徐绮裳一摆手,“觉着老娘的基本功不如你是怎么的?我还蹲不下去怎么的?”
“不会,您最牛了,咱家功夫您是第一牛……”裴琰从后面搂了他亲爱的老妈,下巴靠在妈妈肩上。
现在就想抱着谁,找一个能接纳他的怀抱。
“那当然了,我现在下腰还利索着呢,我学生都夸我保养得好。《贵妃醉酒》,《穆桂英挂帅》,在台上唱念做打都是全套,也没比你差。”徐绮裳说。
强尼吴从门框外面试图帮忙拽床垫,床垫在这人手里就是纹丝都不动。裴知讯冷哼了一声:“就你这胳膊,这个腿儿,算了吧,一看年轻时就没干过活儿。我们这些人,小时候还是吃过苦的、搬过砖的!”
巨大的床垫终于被拖到大门口。
徐绮裳仔细瞧了瞧,哎呀,这么高级,这么奢华,质量相当好,小猴子你这次买东西品位不错,选的人不靠谱但选的床垫靠谱啊。退了干吗?不退,我们两个老家伙回家睡这个床垫。我腰疼,我睡硬的这边,老家伙你腰不疼,你睡软的那边呗。很好,非常好!
两口子喘着气,用手帕抹汗,站在门廊下。
心里都不是滋味,又不能抱怨快递、抱怨床垫或者抱怨庄先生,怕惹儿子伤心。
王苑玲打电话过来问,强尼吴低声讲电话:“啊,是啊……砸得确实比较严重……大宝贝心情不好,他们也追得太紧了不厚道嘛……那就赔一点啦,哎呀你还怪我没有拦住?他没有砸我就不错啦!……”
徐绮裳听见了,慈母的脸说变就变,哼了一声:“赔,不用你们公司掏钱,让他爸掏钱。嘛玩意儿,换成我我也砸……
“那谁,你下楼再替我砸一遍,玻璃和轮胎都算我的,让他爸赔。”
徐绮裳给强尼吴抬手吩咐,你去,砸,后轮胎不是还好的吗,凿他后轮胎。老娘扛床垫扛得腰疼了,让老娘先喘口气歇会儿。
徐绮裳往沙发上一坐,掸自己长裙子上蹭出的皱巴和灰尘,然后发呆,确实失望。琰琰身边又没人照顾了,没人疼了。
还是老妈可靠,当妈的永远最疼大宝贝了。
……
裴琰蹲在卧室的电视小柜前,扒拉开那些珍藏版的庄啸主演的影碟以及海报周边,还有私下拷贝的一些小电影、小黄片儿。
注释了片名、演员以及影片类别什么的,都是别人演的。
那些故意隐匿信息、没有注释任何文字的,里面拍的就是庄啸。
他把抽屉关严,拿了一卷封快递的宽胶带,把抽屉封了,抽屉边缘的缝隙全部糊上。他啸哥气场太强,气息都会从抽屉缝里流出来吧。
……
裴琰随后就进组拍戏了。他一天都没耽误,生活还要继续,合同总要履行的。
不就是被甩了么,没个大事,能让外人看他笑话?
每进到一个新的剧组,在剧本中入了戏,再结交一群新的朋友,也好像走入一段新的人生经历。大家都是年轻人,同吃同住,玩儿得不亦乐乎。之前的事都可以暂时抛在脑后,就当没发生过。
上一段感情,属于《龙战天关》剧组,那个剧是彻彻底底结束了、散伙了,剧组里cao出来的感情,从来都不会长久。出了剧组各奔东西,下次再见面就是熟悉的陌生人,都是这样的。
强尼吴还是悄悄地打听了,打听到的,那时庄啸坐当晚的飞机就走了,走得干脆利落,单程票,回洛杉矶了。庄啸的经纪人包鹏志和其他团队成员,甚至坐更早一班航班就走了,都回美国开工去了。
强尼吴在片场搂过他的大宝贝,揉着安慰:“没事啦,情侣之间,分分合合都正常的。你看,我和我爱人,在一起快二十年,你猜我们分手过几次?”
“四次。”裴琰脱口而出,还猜个屁,你个话痨,说过多少回了,分分合合玩儿得很开心吧?
“就是嘛,四次,每次他受不了了又跑回来找我,很留恋我喽!”强尼吴说。
“真贱。”裴琰轻声评价。
“呵呵,反正他现在还是跟我在一起,换来换去,还是觉着对方最好,兜兜转转,最后那个人命中注定还是你的。”强尼吴拍一拍裴琰肩膀。
“那是你们俩,他会跟你们俩似的,后悔了再跑回来跟我求复合?”裴琰说。
强尼大叔耸肩,谁知道呢,不好说。
“庄啸会跟谁求复合么?他不会。”裴琰说,“他说了分开,不会再回头找我。”
“唉……算啦。”强尼叔真心心疼傻小孩,在裴琰额头上亲了一下。
……
这部影片又是一部男人戏,一群糙汉每天混在片场,对戏,开拍,拳脚,飞车……要不就是跑步,健身。再不然就捧着盒饭磕牙打屁闲扯淡,或者找同组的女演员撩贱逗贫。
这是嘉煌与香港方面的合资合拍片,组里有好几位那边过来的一线和二线大牌,吃住的档次就都抬上去了。酒店要住五星,合同里写明对房间楼层和平米面积有最低要求。片场厕所直接为他们重新装修了一遍,厕所不能有味道。
大伙每天吃的盒饭是一样的,但是从四个菜一下子加到六个菜,全组都沾光了。
大佬们拍戏都很敬业,就好像有一套行业不成文标准约束着,有行规的,不敬业你是要被业内嫌弃杯葛的,要被市场淘汰的。人也都随和,尤其喜欢搂着老裴同志拉家常,“细佬你好能打啦”“你才是真古惑仔下次你来我们中环耍啦”!
警匪片有不少打斗镜头。裴琰饰演一位年轻气盛又桀骜不驯的警员,与匪首以及警界硕鼠内鬼有不少激烈打斗,都是来硬的,拳拳到r_ou_,真打真踢。
一场打戏下来,裴琰和那位中环大佬,脸上都是青的、肿的。
只要在镜头之外,两位爷都是葛优瘫的姿势瘫在椅子上,各自手捧一袋冰块,敷自己的大肿脸。导演竟然给他们NG了七八遍,长镜头里要么说他这脚没踹够力道,要么是哪个尸体龙套死错了位置;还有一次,镜头里进来一条狗,尾巴摇了半天,就是不肯走。
监视器里,警方与匪帮双双对峙,持枪比画着,中间夹了一条狗,汪,汪,汪汪汪,然后裴琰就率先笑场了。
裴琰叉着腰,指挥那条龙套狗:“冲,冲,去往那边吼,咬他们!那边都是犯罪集团的!”
狗叫了两嗓子,左右看了两眼,觉着他比较像犯罪集团,往他这边勇猛地冲过来了。
哈哈哈——匪帮众人哄笑。
裴琰撒丫子跑走:“卧槽老子以为你是警犬,原来你是坏人一拨的!!……”
又NG了几次,他腰上也青了一块。
香港导演拍片路数一贯如此,怎么逼真怎么省钱就怎么来,从上到下都敬业得简直不要命,拍动作片尤其不爱用特技动画,就用真人打。
反正演员都进组了,特技多贵,真打比较便宜啊。
镜头逼近到裴琰面前,都是实打实的近景,拍他眉骨绽裂出的黑血,拍他睫毛上的一颗一颗血珠,体现暴力美学的残酷美感。
对手一脚踹过来,就要求这一脚必须吃进他的r_ou_里,拍出真实的踢断肋骨吐血的效果。
裴琰就这么挨了一脚又一脚,以慢镜头姿态被踹飞好几趟,每天开工都能给剧组省出几十万的后期制作费,也挺有成就感的。
匪徒的“黑车”飞速向他撞来。驾驶员要在撞击的瞬间急刹,而裴琰需要鱼跃翻滚出去,做出被撞飞的效果。
那黑车向他冲过来,裴琰盯着那车头……
“哎?!”动作导演喊了他一句。
他那时就在街道中间站住了,被风吹着,好像突然入定了,忘了自己要干什么。大脑就是一片空白,他看着那辆车……
“邦”的一声巨响,撞击声音非常恐怖。
特技驾驶员很有经验,提前猛踩刹车,还是撞到了。裴琰整个人在空中腾起来,从镜头里看很吓人,好像拦腰被撞凹了一块,飞出去七八米……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大惊,动作导演和工作人员赶紧都围过来了。
裴琰从地上自己爬起来的,扶着腰。
他微微弯下去,再直起来,反复做了几次。
“没事。”他动了动,“没骨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