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琰傍晚又去看庄大爷,已经是连续两天做义工献爱心,关爱独居老人。
见不着他啸哥,就见见他大爷呗,他特意打电话去那家店,订了一盒十二种口味的拼盘小蛋糕,拎着蛋糕去庄大爷家。
新年放假期间,又恰逢天气不好,娱记狗仔都歇班了,没人蹲守跟拍他的行踪。
他再次去超市买菜,在有限的才艺清单里扒拉扒拉会做什么菜,决定给大爷露一手北方家庭版的酱爆j-i丁和锅塌豆腐。老徐女士就传授给他这两个菜的秘诀,让他有需要时应急的。再要让他做其他的,就是西红柿炒j-i蛋和j-i蛋炒西红柿了!
大门又没落锁。
大爷是仗着自己会武功,贼都不敢来惹他。
进门,很安静,屋里没人答应,不太对劲。
裴琰叫了几声,里屋和外屋转了一遍,在阳台上发现了人。
阳台上一个花盆摔碎了,地上全是碎陶片和土,庄大爷摔倒在一旁,头上有血,脚好像崴了。
老酒鬼的一根拐杖,照着他脑袋砸过来。
“干吗啊你?又怎么了?”裴琰挡开那很硬的一拐杖,很想发火,打不过我又跟我贱招?!
“甭他妈假模假式,甭跑来看我……我就一残废,都滚吧……”庄文龙低声念道,眼神晦暗,一条干涸的血迹挂在脑门鼻梁上。
“……”
“饿了?渴了?我扶您一把呗。”裴琰说。
老家伙确实挺可怜的。
“哦……尿裤子啦。多大个事,没事啊,起来吧。”他轻而易举把人从地上拎起,拎进屋。
大爷也不知什么时候摔的,可能碰翻了阳台花盆,被花盆砸破了头,可能已经在阳台瘫坐了几个小时,原本应该过来打扫做饭的保姆也没按时来,死在家里恐怕都没人知道。
换掉脏裤子,再用温水擦了脸,擦掉血迹。
吃了点儿东西,喝了水。
对于裴琰,他确实第一次做这些伺候人的活儿,先拿庄大爷练练手吧。
收拾利落了,他端过那盒蛋糕,打开盖子给对方看:“十二种口味,不怕您毛病多喜欢挑,可劲儿挑呗!总有一两种顺您的眼合您口味的,吃吗?”
“……”酒气与戾气散去,庄文龙眼底有悲凉凄苦之色,眨了眨s-hi润的眼。
什么顺眼,什么合口味?
“呵呵。”庄大爷一笑,“就你小子,最顺我眼,最合我口味。”
人非Cao木,岂能无情。
“呦,真难得,我谢谢您!”裴琰笑道,“我比您亲儿子还顺您眼?”
“你比那小王八蛋,顺眼多了。” 庄大爷点头。
“您也别这么说,我啸哥听了多难受多心酸啊。”裴琰说,“那是您亲儿子,我毕竟是个外人。”
“你,是外人。”老酒鬼抬起皱纹曲折的眼皮,叹气,“臭小子,我神经病,你也神经病?我脑子坏掉,你也脑子坏掉?我一个老残废,你个外人管我干吗。”
“也不能不管么。”裴琰盛了蛋糕,俩人各端一碟,“您这腿,这脚,怎么残的?不是找您儿子打架弄的?拍电影弄伤的?”
“……”
裴琰以前真不清楚缘由。庄大爷这样脾气暴烈又要面子、要强的人,怎么就残了呢。
拍什么电影弄伤的?当时场面怎样的?
片场安全保护措施一重一重,有人检查有人把关,有特技组,有动作导演,还有监制和制片,甚至上面还有行业协会,有总局,怎么会出这种事?
《凤舞龙行》,不就是嘉煌以前投拍的那部?
开玩笑,那个片场爆炸过?
怎么没听说过,有这回事?媒体报道过么?为什么没见过详细报道?
有人逼你拍片?
谁逼你拍片子?你就不拍他们能怎么样?
……
糟心的事,最禁不追问和细琢磨。
裴琰脸色慢慢地变化,从不断追问刨根问底到彻底的不吭声,陷入长久沉默,感到悲意。
多年前的事,他那时小屁孩一个,什么也不懂。更何况,网上新闻早就能删的删,能压的压掉了。
网上能搜到的,就是庄文龙庄啸父子的全版家庭狗血剧,事无巨细,时间跨度二十年。酗酒,家暴,狂躁症,争吵,离婚,父子不和,穷困潦倒,住破房子等等这些,就勾勒出这人的公众形象,极其糟糕的形象。普通人所能读到的事实,就是他们被允许了解的故事,是媒体统一口径堆砌罗列出来给观众洗脑的素材。
没人还会良心问责庄文龙怎么就废了,怎么就事业名声一落千丈。
章绍池没提过,公司里的人也都不提这些,庄啸也不说。
“大爷,您是为这件事,特别不想看见我?特讨厌我吧?”裴琰小声问。
“讨厌你?”庄大爷一哼,“你看我家那小王八蛋,多稀罕你啊?也是个没出息的东西,跟你没完没了,还跟你、跟你来往?……”
“他真稀罕我啊?”裴琰苦笑一下。
“我看是,挺稀罕啊。”庄大爷眼神木木的,也一笑。
裴琰牙一抖咬到自己舌头了,舌头涌出一股腥味。
“他可能真的,挺稀罕我的?还愿意跟我来往。”
“庄啸这人就这样,事儿全都憋心里,憋心里他特痛快吧。”
“他不说,我替他去问问。”
裴琰把蛋糕摆桌上,说“您慢慢吃吧够您吃两天的”,起身就走了。
……
裴琰坐在车里,给他们嘉煌英明神武的章总打电话,直接被转到留言信箱。章绍池可能正在开会,忙,不会对小野猫随叫随到。
他再搜了一遍《凤舞龙行》那部电影的信息,网上都是浮夸没营养的宣传通稿,没有任何真正有“新闻价值”的新闻。唯独有一条有价值的,影片投资方一栏里列了一大串七八家制作公司,排第二位的是百鬼星影业集团。
杜名军。
捅不到章绍池的菊花,还不敢捅你杜名军的菊花?
半小时之后,裴琰堵在杜总的某栋别墅门口。他私下找人打听了,说杜总最近与某位男演员过从甚密,应该是住在这里。
别墅门口有保安,一道电控铁栅栏门拦住去路。
裴琰开车从门前经过,就没下车,直接绕到别墅后门。
老菊花这家伙,就是喜欢让人走后门儿的。他下车直接翻墙,翻过围墙跳下去,任周围警报声大作,踩着一地积雪直奔屋里了……
杜总这大晚上的,正在自家卧室里享受与猛男的烛光约会,穿着大裤衩子被裴先生从被窝里赶了出来!
多冷啊。
杜名军光着膀子,穿个裤衩,立在墙边,被一根壁炉专用的铁钎子顶着。狂打了好几个喷嚏,一身白条r_ou_乱颤,冻得直哆嗦。
裴琰用铁钎子顶着杜总锁骨中间的位置:“能说实话么,庄文龙那件事,到底怎么弄的?跟你有没有关系?”
“呦,琰琰——”杜名军一脸讪笑,“老子以为多大个事,你干吗啊?……警铃都爆了,闯进来就问我这个?”
“多大事您觉着是事儿?”裴琰说,“庄文龙腿怎么残的,当初是不是你使坏啊?”
杜名军脸上肌r_ou_连同裤裆都抖了几下:“琰琰,别这样啦,以为你找老子过来玩儿3P的——”
“找你亲爹玩儿3P去!”裴琰说。
“庄文龙难不成是你亲爹啊?他是谁爹?关你什么事儿——啊?”杜名军就不会正经讲话。他还记得胯下金针菇被庄啸抽成紫茄子的一段恩怨呢。
就这时候,主卧浴室里的人出来了,是光着屁股裹着浴袍的,抬头跟裴琰一打照面,愣住,尴尬极了,当即蒙起脸来要走人。
这谁啊?
就是以前跟裴琰在同一个剧组拍戏的那男演员。微博头像是个卡通龙,顶着个桃子,因此外号就叫“桃子龙”。“桃子龙”刚刚在微博上高调地和他老婆秀民政局结婚证,然后就跟老菊花一个被窝里欢度新年了。
老婆未必不知情的。女的也许正在另一位大老板被窝里挣别墅名车呢。趁着年轻,肾好,马力足,有钱干吗不赚,不赚是傻子。
很多人都是这样的,选择了这条路,耻辱并快乐着。耻辱在于违心地出卖自己,快乐在于数钱数到手抽筋啊。而且一点风险都没有,绝对不会断腿。
裴琰心里难受极了,有些话又不能太明显地表露。
杜名军你以为庄啸就跟这傻逼一样,肯做这种事?
你们是不是要挟过庄啸?用当年对付他爸的同样手段,威胁庄啸妥协?
是你们让庄啸在内地待不下去了把他逼走,我早就猜到是这样。
……
杜总床头柜上有一只朱红色的高脚瓶,三尺高的,看起来相当名贵,抡着就飞出去了……裴琰专拣这卧室里最贵最沉的一件东西抡。
你们欺负我的宝贝,我就摔你宝贝,心疼吗?
漂亮的高脚瓶飞上墙壁,瞬间爆裂成一堆瓷片,碎瓷横飞,散落一地。杜名军捂住胸口“啊”的一声,被摔碎了心肝宝贝,手脚都哆嗦了,两千多万听了个响儿——没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