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完结】(20)

2019-07-08  作者|标签:箫云封F

  他们离了丛林,连庇荫的地方也没有,这一片最高的植物也只到膝盖,说像草也不全是,身边这片满是幽碧,向远眺望,目之所及的颜色竟化为橘黄,像油画盘被打翻,金橘若浪潮奔涌,将草木染尽。若是到了黄昏,遮天蔽日的苍凉必然覆盖一切,寂寥中蕴含壮阔自然。

  视线尽头,有条蜿蜒细流与湖水相连,水声拍打上礁石,烟波浩渺与幽蓝天空相融,竟有秋水共长天一色的触感。

  小麻花见了水,开心得叽喳乱叫,比在路边捡了钱还高兴,晃晃悠悠跑到远处,搓胖手捡石子玩,祁林喊都喊不住,他本想强硬把小麻花抱来,但一想小孩与他们摸爬滚打这么久,连能放松玩耍的时间都没有,顿时于心不忍,只吩咐她别跑出他视线,就放手随她去了。

  老王八更是,到了湖边二话不说,脱得只剩个内裤就跳进湖里,半天才浮起头来换气,王八平时有些洁癖,衬衫外套都买出几套同样的,每天换着穿,营造出‘说不出哪里不对但就是好像换了衣服’的错觉。

  这次为了减轻重量,成堆的衣服自然不能带,能装在包里的,只以轻巧便携为主,再加之水源有限,连澡都不能好好洗,也是把他憋闷坏了,此时见了水眼都放光,进去扑腾了好一会,才不情不愿爬上岸,从湖边直起身体。

  邱池平日没有上镜的需要,但精力旺盛无处发泄,经常抽空去健身房锻炼,虽没练出八块腹肌,体态却比常人匀称,他胸肌天生宽阔,一字型锁骨突兀漂亮,阳光若金鱼摇曳,在肌肉上拖拽开小麦色泽。

  祁林盯着那起伏的胸肌,静悄悄咽了口水。

  邱池也同样用眼角余光打量祁林,这几天风餐露宿,将祁林拖得肤色都颓靡,薄薄一层皮下,透着淡淡青白。此时他脚踏在水里,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颈边,将面色逼出某种活力,高挺鼻子下是润红的两片唇,透出矛盾的,果冻般的色泽。

  湖水刚刚没过他脚踝,沿着小腿线条往上看,没多久就被裤子挡住,莫名挠得人心痒。

  祁林在心里默念金刚经,强硬将视线转了回来,他努力将精神投射到平静的水面上,又看向湛蓝的天空。

  静,太静了。

  在这危机四伏的小岛上,竟有如此静谧的一刻。

  静谧安详得令他恐惧。

  (3)

  邱池站在岸边,几下将背心穿好,赤膊的水珠露在外面,被太阳晃一下就消失。他一边把探险手套回手上,一边向祁林那边走,离他还有五步远,祁林忽然出声:“邱池,来参加这个节目,他们给你多少报酬?”

  “友情价,普通一线水平”,邱池把薄毛巾披在头上,拧掉水珠:“怎么?”

  “给我的,也是一线水平”,祁林看着小麻花的方向,总觉身体发冷:“你觉不觉得,这场秀设置很怪?成本太高,没真人跟拍,我们和其它家庭,交流也太少。按理说这类节目,侧重点都在几组家庭的矛盾上,越炒才能越火。他们为什么要设置成这种模式,给我们买赔付额这么高的保险,却让各组之间毫无交流,只为得到最后的胜利?”

  邱池擦头发的手顿时停了,他沉吟一瞬:“必然有其它爆点,来炒热话题,你提出的是‘人与人’模式,还有一种情况,是‘人与自然’。”

  “哥哥、叔叔,你们看,我捡到了什么!”

  言谈间,小麻花迈着小短腿,从远处踉踉跄跄跑来,她满手沙子,大汗淋漓,裤子被泥水磨得斑驳脏污,仍兴高采烈往这边赶,她手里捧着个椭圆东西,被厚泥掩的看不清晰。

  “这是什么?”,祁林‘腾’一下站起,眼球猛然转向小麻花左边,却见湖里有个不动的、他们原本以为是礁石的东西,随着她的动作,向这边转了过来。

  “陈佳慧,把东西扔了!”

  祁林突然暴喝,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从胸腔冲出,沿着喉咙向上涌,震得脑壳生疼:“把它丢掉!人跑过来!”

  小麻花认识祁林这么久,还没被他叫过全名,此时这被吼声震到,她吓得脚下一软,手里的东西啪嗒掉了。湖边本就湿滑,她一紧张更脚下打飘,一个狗啃屎摔进泥里,她惊得嚎啕大哭,捂着耳朵发抖,小身子抖成筛糠。

  那个水里的生物,忽然以箭一般的速度,向小麻花冲来,在水里它几乎不露头,速度也快,转瞬就从湖中央到了湖边,随着身体的移动,它半个脑袋骤然浮出湖面,嶙峋灰皮上有密麻的凸起,一双巨口微微张开,灰黝黝凝结恐怖深渊。

  祁林和邱池同时一惊,祁林的心提到嗓子眼,他连滚带爬,吼叫着扑过去,一边叫着“麻花起来”,一边拼命往她那跑,邱池却没有逃跑,而是上前两步蹲下捡个重石块,恶狠狠往那鳄鱼头上砸,亏得他还有打高尔夫的底子,那石块不偏不倚砸到头上,鳄鱼被砸得停了一瞬,趁此时机,祁林一把捞起小麻花往后跑,谁知脚下有个突出的树杈,他刚跑两步就被绊跌一跤,鳄鱼已大张着口,急速爬行向这边冲来!

  鳄鱼一般不会主动袭击岸上的人类,但小麻花贪玩,可能无意间把它掩好的蛋刨出,这才惹得它狂性大发,不顾性命猛扑过来。

  但现在蛋已被摔,往哪里跑都来不及,眼看着鳄鱼已经近在咫尺,邱池不知哪来的胆子,一手抓住祁林,狠狠向远一推,对他怒吼“去石后!”,另一边发挥长腿优势,向后猛跑几步,鳄鱼调转脑袋冲他扑来,他循着块岩石死角向后一躲,趁鳄鱼来不及调头,他猛打个圈到鳄鱼背后,突然上手揪住长尾,用力向后一拽!

  肾上激素飙升,让他力大无穷,鳄鱼皮糙肉厚,尾巴上有数个坚硬的凸起,那一瞬即使隔着手套,他都感觉,手上像被砂纸磨过,火辣辣的疼爆裂开来。鳄鱼不甘心向后一咬,带动身体猛颤,他拽着它猛力后拉,鳄鱼爪子用力前扑,一人一鳄就这样僵持下来,谁也扯不动谁。

  “老王八,等我!”

  祁林已将小麻花推上湖边一块巨石,小麻花一直被祁林挡着眼,不知发生什么,但光听声音,就把她吓得哭哭啼啼,祁林三下五除二将外套脱下,罩她头上让她挡脸,他跳下石头朝邱池扑来,邱池大吼一声:“衣服脱掉,插它眼睛!”

  这其实是两个命令,祁林身上只余一个背心,他脱下就往鳄鱼张大的口里甩,鳄鱼没看清是什么,一口叼住不放,猛甩头撕咬不休,祁林随手从脚边捡起个树枝,猛得往鳄鱼眼睛上抽,只可惜树枝不硬,鳄鱼被那一下打的生疼,衣服也不咬了,只把口张到最大,两排尖牙闪烁寒光,虎视眈眈威慑祁林。

  它挣扎的力道小了,邱池却不敢放手,祁林看时间有限,身边也没顺手的东西,干脆从脚边捡起尖锐的重石,几步跨上前,对它的眼睛狠狠一砸!

  这一下真把鳄鱼砸得生疼,在祁林丢石头的一刹那,邱池条件发射松开手,几步爬上身边一块岩石,那鳄鱼被砸上眼睛的异物惊吓,再不管他们,转身就往河里逃,硬长的身体刚入了湖水,便消失不见。

  邱池劫后余生,大口喘息,祁林后退两步靠上石头,只觉两腿软如棉花,几乎无法动弹,但这里实在危险,不可久留,两人喘息片刻就向外走,小麻花仍搂着外套啜泣,祁林蹲下身想抱她,谁知手臂发颤动不了,还是邱池把外套扔回给祁林,抱了小麻花向远处走。

  他们甚至不敢回头,几人一路鸦雀无声,只顾埋头赶路,身后众多微型机器穷追不舍,陆地、水上和树干爬满诡异的沙沙,像跟着无数食腐生物。它们的小脑袋和大眼睛都能实现三百六十度旋转,无数机器同时运作时,给森林营造出某种恐慌。

  按照路线图,他们要再穿过一片森林,再穿过一片及膝的草地,就能到达终点,但这边丛林茂盛,每一块森林占地都广,地图画得还算清晰,但路标未挨个标注,有些模糊的地点,还需要仔细辨认。等穿过这片森林,就能到下个补给点。

  刚刚的事件发生太快,等危险过去,迟滞的精神松懈下来,来自四肢百骸的疲累,才同时涌上,小麻花这下可不计前嫌,一直紧紧抱着邱池脖子,她小脸上挂满泪珠,白皙皮肤泡得泛红。

  “麻花,怕不怕?”,祁林满脸汗水,睫毛都被打得透湿:“哥哥和叔叔都在,麻花抱紧叔叔脖子,一会换哥哥抱。”

  “哥哥,累了”,小麻花刚刚一直被挡着眼睛,其实不知发生了什么,但还是紧紧抱着邱池,肉胳膊拧成铁环:“叔叔抱。”

  毛球岛上的天气风云变幻,刚刚还艳阳高照,这会已有乌黑的云层从远方飘来,慢慢凝结于空。他们这边在路上急速前行,天上就有零星的雨点,淅淅沥沥砸在头上。

  “雨会越下越大?”,祁林又把外套脱下,把小麻花包住:“我看乌云越来越厚,找个地方躲雨吧。但我看书上说,下雨天不能躲在树下。”

  “书上的意思,是在打雷下雨时,不要在宽阔的道路上,躲在某颗高树下”,邱池走到前面,徒手掰开几个灌木丛,眼尖发现前面那颗树下,有天然形成的避雨空洞,他几步迈过去,将小孩放在里面:“这片树木的高度相差不大,只要不躲进最高的那颗,就没有问题。”

  就这么几分钟的时间,雨点已经越落越快,乌云仿佛被狠拧一把,柔嫩水团鼓足了气,铆劲往下面冲,斗大的雨珠连成雨混成片,将叶子抽打得叮咚作响。

  小麻花已经摇晃着去祁林那讨抱,邱池把背包扔下,把两只破烂的手套摘掉,随意丢到一边。

  这两只手套,已经撕烂到没法再戴,可能因为孤岛危险,这些随身物品,节目组准备得格外充分,这探险手套结实又柔韧,戴在手上柔若无物,却能抵抗巨大冲击,此时它寿终正寝,孤零零躺在地上,竟生出某种可怜。

  即使有它挡住大部分力道,邱池的两手也被猛烈蹭过。他掌心泛着血红,皮肤下洇出数道血丝,几根手指也被刮破,有的已经止血,有的兀自流个不停。戴着手套时还能自欺欺人,此时将它摘掉,没了遮挡疼痛更甚,邱池刚准备翻药箱,就见祁林已经蹲在他面前,一手拿着消炎药水,另一手举着瓶矿泉水,示意邱池把手摊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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