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完结】(37)

2019-07-08  作者|标签:箫云封F

  但祁林就是祁林,他想要离开,没人能拦的了。

  他离开大半年后与邱池通话,邱池带着不易察觉的恼怒,有意无意忽略了他的失常,等再过一年K J重新稳定,他每次问起祁林家里,都被三言两语糊弄过去,他想派人去查,刚有行动的苗头,就被逮个正着,祁林也不和他吵,只一个月不给他好脸色,碰都不让他碰,他冷屁股贴的多了,也就不再向前。

  如果当时,他没有和祁林针锋相对,而是找到他,抱住他,说我就在这里,你难过吗,放心哭吧……一切会不会有所不同?

  旁边突然飘过人影,是施秒从他身边走过,上前推开了窗:“果然……在这里能看到巷口,法拉利果然没白租。”

  邱池耳尖听到了什么:“租法拉利?”

  施秒长叹口气,关上了窗,他们走进来不过五分钟,她已把屋子转了数圈,邱池却一直站在窗边捏紧相框,两眼放空神游天边。

  经历了最初的恐慌,祁林失踪已成定居,施秒反而平静下来,只是一根烟都没有,她仍口唇发干:“对,他法拉利早换成丰田,就在你家车库停着。”

  邱池仿佛被打了一拳,牙齿磕碰上唇,舌头舔到一股血腥。

  施秒扯扯嘴角,仍心平气和:“我知道,你以为他太讨厌你,连爱车都不愿放在家,宁愿扔进车行保养。”

  “我在租车行,都是VIP黑金了”,施秒自嘲笑笑,伸指掐住鼻梁,慢慢揉捏:“出席大型活动,去见重要的人,还有来滨江,都要提前给他把车租好,撑出排面。工作室开成这样,确实够没意思。”

  “为什么,要赚这么多钱?”,邱池搭住双臂,额角有条青筋砰砰直跳,几要破体而出:“或者说,他哪里欠这么多钱?你走账你都不看?”

  “邱总,您在怪我?”,施秒站直身体,她红唇轻启,不气反笑:“我和祁林,说白了只是合作关系,私人关系再好,也过不了这个界。有些事可以问,有些事不能问,他又没和我结婚,您说对不对?”

  邱池躁动的青筋突然瘫软,他哑口无言,口唇张合几次,连声气音都没能吐出。

  施秒也不恼,只对他指指门口:“刚你发呆时我问过,祁建中被送到中心医院,如果他醒了,有什么事就直接问吧。”

  两人出了门,又一路赶往中心医院,邱池这次坐在副驾,窗外狂风呼啸,他仍开着窗,顶风与老郭嘶言:“你派几个人去钱源,查祁林家祁建中的事,打听清楚再回来。”

  老郭在那边说了什么,邱池有些不耐:“对,非常重要,马上去,明早八点,我要知道结果。”

  邱池挂了电话,两指捏住眉心,他只觉面皮水汽都被抽干,整张脸干燥欲裂,像烈日暴晒后的荒滩。

  手腕上的小叶紫檀箍进肉里,淡淡的檀香向外散,邱池默默解它下来,宝贝似的攥紧。佛珠光滑温热,摩擦它默念佛言,有梵音笼罩在耳边。他转动珠子,在心中默默祈盼,手心滚圆挤挨磕碰,像在对他缓言。

  中心医院作为洋海最大的三甲医院,一天二十四小时人满为患,他们刚走到门口,陈锋的电话又打进,告诉他们祁建中手术已做完,只是多处外伤,还有轻微脑震荡,现在他人仍在昏睡,不知何时醒来。

  陈锋像一个漂浮的幽灵,悄无声息跟在背后,随时提供必要的信息,两人来到住院部,越往楼上走,邱池越觉信息有误,他知道六层病房都是多人间,祁建中刚做完手术,怎么没找个单间?

  除了父母之外,祁林应该有个叫郎飞的弟弟,如果出事后,祁建中生死未卜,祁林会不会叫郎飞回来?

  推开六楼楼口铁门,邱池一马当先往病房走,只是还没到门口,就被人吸引目光,定住了身。

  那人实在奇怪,染了一头时髦的奶奶灰,耳垂上有俩硕大银环,随动作摇摆。他戴着耳麦摇头晃脑,那两只硬物也互相碰撞,嘈杂碎响像马尾小鞭,啪啪在走廊摔鸣。

  邱池走近几步,停在他面前。靠近了才发现,他皮外套下是件破洞里衬,松松垮垮的牛仔裤往腰上一堆,蹭出赤裸腰线,脚下一双满是尘土的马丁靴,左脚带子松了,整齐线路变得混乱,鞋带混土踩在脚下,染得灰黑一片。

  邱池似一片乌云,由远而近飘来,阴影将人笼罩遍身,这人慢慢抬起头,口中吹着的泡泡正涨到最大,见到邱池的脸,气球似的糖圈‘嘭’地爆开,四散软丝黏上他脸,被他伸出舌头,慢腾腾舔回嘴唇。

  两人同时知晓了对方是谁。

  邱池知道这是郎飞,他的脸与祁母有六分相似,只是眼角锋利挑尖,像被扯住向上拉牵。

  郎飞不慌不忙,把最后一抹糖丝舔进嘴唇,他通红的舌在唇珠上游移,因为舌尖锁环,声音沙哑和缓:“你既然来了,就帮我问问祁林……我妈都死了,他怎么还不去死?”

  (2)

  邱池睁大了眼。

  他连愤怒都忘了——他确实听祁林提过,他与兄弟感情一般,但他真没想到,第一句听到的,竟然是这个。

  施秒不在这里,她去找主治医师问询,这样也好,如果她在这儿,肯定免不了流血事件。

  邱池讶异于自己的平静,仿佛那根名叫愤怒的弦,拉到极致尽皆崩断,他灵魂轻飘浮在半空,听郎飞吐出恶言。

  “我妈虽说是他后妈,对他也不比亲妈差”,郎飞撇开头,随意扯了纸,将软糖呸出:“他可倒好,我妈病了,也没见他难过,还吃香的喝辣的,每天招摇过市,我数数他都开过什么,法拉利,兰博基尼,宾利……”

  他回过头,上挑的眼角与歪斜唇角相衬,扯出嘲讽:“真的挺有意思,是不是?只对我妈这样也就罢了,他二叔生意失败,欠了那么多钱,也没见他伸一把手,那段时间我在寄宿学校,天天半夜按开手机刷头版。今天他和小A传绯闻,明天他和小B抢角色,后天他深夜飙车,宁肯把豪车撞的稀烂,也不帮他二叔还钱。”

  “哦对了,还有你,你就是他那个……金主?嘿,走旱路挺辛苦,他那些豪车,是不是还有你的?他那屁股是金镶玉的,就这么值钱?”

  他这么口无遮拦,邱池也不恼,只两手插在口袋里,平静问他:“他二叔,欠了多少?”

  郎飞闻言有些懵,可能没想到对方压根不怒,他下意识回答:“大几千万吧……但借款的人只有四个,都是老祁从小玩到大的兄弟,要钱不急。”

  “你还知道什么?”

  邱池又问,他对郎飞漠不关心,只专注他想得到的答案。

  这副不慌不忙的态度激怒了郎飞,郎飞原本想给邱池下马威,谁知硬拳头砸进软面团,力道被卸了干净,他心中不忿,愈加恼怒:“他们对祁林好上天,凭什么他祁林当白眼狼?他一回家,我妈就好吃好喝贡着,老祁就带他各处玩乐,我不过手头紧,随手拿了点钱,就被臭骂一顿,赶回寄宿学校看管。就这么被呼来喝去,他是儿子,我就不是?”

  邱池仅有的恻隐之心,早在祁林失踪时,便消失殆尽,他分不出心思关心郎飞,也没那个精力:“你只知道这些?”

  郎飞顿觉自己像个被用完的破袋,即将被一脚踢开,他狠狠磨着牙,逼出讽笑:“还想知道什么?你不如给我讲讲,走旱路究竟爽不爽?”

  邱池唇角陡然一弯,突然笑了,他原本面皮紧绷,这么一笑,唇角仿佛被刀切开,割出红痕。

  他身量太高,墨色风衣直垂到膝,整个人像堵墙,气势阴沉立在走廊。

  郎飞顿时察觉到不对,他腿脚一动想溜,可惜屁股还没挪,衣领便被大掌捏住,提了起来。

  他张口欲叫,只吐出一个音节,邱池力大无穷,握住他衣领的手,如同用生铁铸成,无法撼动。郎飞头昏眼花,脚不沾地被拽进水房,他还没反应过来,头就‘砰’一声,被狠狠按进水池。

  中心医院半年前更新了设施,水龙头出水又快又猛,郎飞眼睁睁看龙头被拧,汹涌水流如瀑布,疯狂向下喷涌,顷刻将他冲的睁不开眼,鼻子耳朵嘴被压进深海,他咳喘不休,胡乱摇头,很快没了挣扎的力气。

  邱池居高临下看他,几秒钟后关了龙头:“你哥不在,我替他给你洗嘴。”

  郎飞唇角都咬红了,奶奶灰头毛软塌塌堆着,但他犹在梗着脖子,奋力向上抬。

  “还钱不急这种话,只有小孩会信。亲兄弟算明账,知不知道?”

  郎飞一愣,仿佛被扇了巴掌,气焰萎靡不少:“我不知道!我也用不着知道!”

  邱池盯着他,冷冷一笑:“你知道,你只是不愿承认,你是个帮不上忙的废物。”

  郎飞瞪圆了眼,他欲张口还击,又被邱池打断:“别的我也不说,祁林这么做,是变相展示,他能还款。他对你家问心无愧。”

  “你知道个屁,你又知道个屁”,郎飞奋力摇头,两串液体从眼角流出:“他做什么都对,什么都替我做决定,我妈病了,也不告诉我,我妈快没了,也不通知我,等我知道了往家跑,只看到我妈照片……怕我添乱,就什么也不说……”

  他目眦尽裂,眼角血丝疯狂蔓延:“我是他弟啊,那是我妈啊,连我妈最后一面,也不让我见……”

  施秒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按住把手,似乎想直接闯入:“邱总你在做什么?你在按着谁?”

  她去和主治医生谈祁建中的病情,又给他腾了单人病房,回来后在附近转了几圈,也没看到邱池。她找人时跑过水房,听到熟悉的声音又跑回来,抬眼就见邱池按着人,那人脑袋压进水池,四肢犹在弹跳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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