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个人有用吗…”
“没用的,每个科室都缺人,留不住人,而他的儿子只有一个,他救不了这个医院,除了他,也没人在乎。”
他早就明白了翁海明的苦心,所以最后才选择了接受,为了这个医院,翁海明放弃升迁机会,放弃和翁妈妈朝夕相处,一个人留在云合,就是为了守护这个医院,哪怕他一人之力微不足道,却依然不曾放弃。
翁佑之还想说,这个医院撑不过几年的,他想了想,还是没说出口。暑假时云合乡下有几个小孩子溺水,120过去抢救,结果氧气装置却没有氧气,再加上抢救流程不规范,三个小孩全部抢救失败,当场死亡,上面已经开始有人要着手调查了,为了这件事,翁海明几天没睡好觉,他是医院院长,但同时也是一个医生,作为院长,他想竭力压下丑闻,但作为医生,他却觉得内疚和惋惜。当一个医院,不再能履行治病救人的职责,它就很难再存在下去,等到全部重新整顿时,这个医院,也将不再是云合医院。
“那你以后想去哪?”张不倦问。
“不知道。”他想去哪?他又能去哪。翁佑之闭上眼睛。
张不倦不再说话,心里却有些堵,书也看不下了,而翁佑之昨夜本来就没休息好,太阳一晒,便勾起了他所有的瞌睡虫,他手里的书还没翻过几页,便进入了梦乡。
张不倦许久没听见声响,便抬起头一看,发现翁佑之已经睡着了,他悄悄走过去,把书从翁佑之膝盖上拿开。怕他着凉,张不倦想回客厅找些毯子之类的东西,却一无所获,他只好把自己的外套,轻轻盖在翁佑之身上,然后把椅子移到他旁边,一起晒太阳,闭目养神。
韶光易逝,两人什么都没做,太阳便渐渐西斜,翁佑之最终在一阵铃声中,悠然转醒。是翁海明的电话,也没什么事,只是告诉他自己要星期一才回来,翁佑之敷衍着挂掉,然后慢慢清醒过来。
他看着自己身上的毛呢外套,开始用目光搜寻外套的主人。找了一圈院子没找到,翁佑之起身进房,看见张不倦正蹲在一个小盆栽前,用手机不停的找角度拍照。
“你在做什么?”翁佑之凑过去。
“这个是什么?简直太可爱了。”张不倦小心翼翼捧起盆栽,献宝一样给他看。
翁佑之仔细看了一下,和普通多r_ou_植物不一样,它的r_ou_质有些透亮晶莹,他有些犹豫道:“应该是冰灯玉露。”
“这不是你养的吗?”
“不是,是我爸养的。”
“实在太可爱了。”张不倦忍不住再次感叹。
“对了,太阳快落了,我们把椅子收回去吧。”张不倦不舍的放下盆栽,准备去院子收椅子。
刚一打开门,张不倦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残阳如血,染红了半片天空,远处的湖水亦仿若渡上了一层金光,这边的天空已经将近全黑,而那边却依旧闪耀着柔和的红光,犹如黑暗的幕布破开了一条口子,霞云涌进,相得映彰。
“我们运气太好了吧。”张不倦呆呆的说。
翁佑之受到他的感染,自己整个人仿佛都轻松快活起来,古语云,天下良辰、美景、赏心、乐事,四者难并,而在今天,他却有幸全都感受到了,虽然有些沉重的小c-h-a曲,但是并不妨碍他美好的心情。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天亮最终还是一点点的暗了下来,张不倦一直眺望着,看着夕阳隐落,等它完全消失在地平线,然后便是他归家的时辰。
“我要走了。”张不倦穿上外套,鼻尖却钻过一阵若有若无的陌生清香。
翁佑之没有挽留:“我送你吧。”
夜色已至,寒风悄然来袭,翁佑之把张不倦送到小区楼下,他没有下车,只静静看着张不倦离去,突然,他看到副驾驶位上遗落的围巾,翁佑之拿起围巾,下车喊住了他,张不倦回头。
“你的围巾,天气冷,戴上吧。”翁佑之朝他走了几步。
张不倦没有说话,接过围巾戴上,依旧只露出了秀气的鼻梁和圆圆的眼睛。
看着他稚嫩的脸庞,翁佑之笑了笑,克制住想摸他头的冲动:“回去吧,外面冷。”
张不倦站在原地没有动,只微微低下了头,然后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
“你以后想去什么医院,可以告诉我一声吗?”
翁佑之以为他已经忘了中午的事情,没想到却一直记挂在心上。
“好的。”翁佑之答应道。
“那我走了。”张不倦抬头,眼角微微弯起。
翁佑之笑着对他摆摆手,然后看着他上楼,最后才返回车里,发动车子绝尘而去。
第8章 心之所向一
熬过了几场寒流,下过了几场大雪,终于快迎来了春节,今天正值小年,主任放假,几个医生都懒懒散散,八点半才到办公室,倒显得翁佑之和张不倦像是提前来了一样,等他们刚到,翁佑之两人已经准备开始查房了,不知从何时起,翁佑之和张不倦就开始了一起查房,两人对彼此的病人都了如指掌,张不倦跟着他也收益颇多。
许是因为过节,科室里快好的病人都主动要求出院,一上午过去,科室里只剩下十多个病人,今天翁佑之值夜班,他对过节并不怎么在意,翁海明昨天早就回了林市,他一个人在家,在哪过节都一样。
十一点过后,其他医生就交完班偷偷溜了,只剩下翁佑之和张不倦还有值白班的文玉玉。没几个病人,确实无事可做,翁佑之就静静看书,文玉玉和他不熟,也不好意思搭话,张不倦还在写病历,自从他跟翁佑之一起查房后,写病历再也没复制模板了,都是自己一字一句敲出来的,他也想偷懒,却是被翁佑之严厉批评过的,翁佑之甚至说会不定时查看他的病历,有一处错误就让他手抄病历,张不倦都乖乖的应了,完全没有想过,翁佑之严格意义上来说,不算他的上级领导,并没有这样要求他的资格,但是张不倦丝毫不觉得有哪里不妥,每次都乖乖的认真写了病历。
等张不倦写完病历,还有半个小时才下班,他自发的坐到翁佑之身边,把写的病历给他检查。
翁佑之只粗略的扫过一眼就算看过了,只要张不倦认真写,基本不会有什么错,而且写来写去也就那么几句话,用模板的确方便快捷,但是也容易出错。
“下班你有什么打算?”翁佑之想了会然后问他。
“没什么打算啊。”
“不回林市陪爸妈过节吗?”
张不倦纠结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
翁佑之也没问他为什么,张不倦对他看的书挺感兴趣的,就凑在一起和他看书。
下班后翁佑之照旧送张不倦回家,出乎意料的是,今天张不倦说自己有事,让他先走。翁佑之问他有什么事,张不倦又吞吞吐吐说不清楚,翁佑之也没为难他,看他不说就没再追问。
正午时分,雪下的正大,翁佑之一个人也懒得做饭,干脆带了份外卖回家,院子里落满了雪,几乎大部分的花Cao盆栽早就被翁海明移进了屋内,只剩下几株腊梅还顽强的坚持在外,现早已被厚重的雪覆盖。
翁佑之无暇管这些花花CaoCao,回家吃完饭然后看了会书,就准备午睡,窗外白茫茫的一片,亮堂的让人难以入眠,翁佑之索x_ing把窗帘都拉上,房间内顿时陷入y-in暗,他满意的把手机调成静音,再调了个闹钟,开始安稳的睡觉。
下雪的世界,不仅纯白美丽,而且静谧无声,今年的雪格外的大,整整下了一下午,翁佑之睡得及其安稳,直到闹钟响了第三声才醒来,他洗漱完毕,出门打开一看,院子里的积雪更深了,一觉踩上去便发出了吱吱声,雪没过了他的鞋面,他开始思索,自己要不要开车出门,不过到了最后,翁佑之还是发动了车子,大雪路滑,开慢点就没事了。
接过文玉玉的班,翁佑之又无所事事起来,今天和他搭班的护士很眼熟,翁佑之想了一会儿,才记起她叫贺薇,第一次夜班便是与她搭班。碰巧,贺薇路过办公室,便停了下来和他打招呼。
“翁医生,小年快乐啊。”
“小年快乐,辛苦了。”翁佑之客气的回了一句,对于护士,翁佑之总是尊重有余的,很多时候,她们比医生更辛苦。
贺薇羞涩一笑,问他吃过饭没,翁佑之摇摇头,说自己不想吃。他确实不怎么想吃,他在科室吃饭的次数屈指可数,除了值白班没空出去吃之外,其他基本都是在外面吃了才来科室。
贺薇没再说话,默默回了护士站。翁佑之掏出手机给林至温发了条祝福短信,迟迟没有回音,他索x_ing收起手机,一只手撑着脑袋发呆,翁佑之无所事事的把抽屉拉开,里面有牛n_ai和小蛋糕,都是张不倦以前留下的,怕他上夜班饿,翁佑之一直都没吃,就留到了现在。
天色已经完全暗沉下来,寒气悄然侵入,翁佑之里面穿了毛衣,还是觉得寒气逼人,就是把办公室的门窗都关紧,也没多大作用,坐在桌子上几乎想瑟瑟发抖的翁佑之开始想起了一句话,机体运动便会产热,而活动又分肢体运动和器官运动,他站起来在办公室走了走,然后拿出抽屉的牛n_ai,开封后放在微波炉里加热一下才喝,顿时整个人好受多了。
牛n_ai才喝到一半,就有人敲办公室的门,翁佑之把门打开,就看到贺薇捧着饭盒站在门口。
“翁医生,吃饺子吗?家里人送来了很多饺子,你也吃点吧。”
“谢谢,我已经吃过了。”翁佑之下意识拒绝,心里却觉得暖暖的。
“喝牛n_ai不管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