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隽见他如此,无奈地摇摇头,分开楚云涵的腿,用扩ga-ng器将粘膜轻轻撑开,将里面清理干净,细致检查之后上了药,说:“括约肌撕裂,里面也擦伤了。伤在这里非常不容易好,这几天不要给他吃热x_ing的食物,伤口每天都需要清洁上药。如果你想让他好起来,就别在短期内抱他,尤其是用这么粗暴的方式。”
他生于医术世家,父亲得罪了某个高官家道中落,受过楚家的恩惠和庇护。他留学回来便留在做了楚家的家庭医生,与楚奕辰的关系十分亲厚,像是兄弟一般,所以在言谈间也不像其他人那么拘谨。
楚奕辰沉默地坐着,什么也没说。
张隽看了看床上那人,又看了看他,道:“你究竟是在折磨他,还是在折磨你自己?”末了忍不住又说,“我知道有些话不该说,但是……”
“那就别说。”男人打断了他的话。
张医生被噎住,愤懑地将玻璃瓶放在小桌上,“行,我不说。药在这,你们就折腾去吧……”气鼓鼓地出门去了。
楚奕辰起身去浴室接了温水,一点点将那具昏睡中身体擦拭干净。此刻失去意识的楚云涵就如同一个安静的人偶,乖巧地任由他摆布。他的双眼紧闭着,长长的睫毛上沾了细小的泪珠,显得哀伤而脆弱,唇再次被咬破了,红肿着,呈现出更为妍丽的色泽。男人细致地在他伤处涂了药膏,然后把人包裹在松软的毯子里抱回了他的房间,轻轻放在床上。
没有开灯。
窗外月光皎洁,在地上铺开一层霜白。
楚奕辰坐在床边安静地看着昏睡的人。就像一尊雕像般静止,而眼里却涌动着许多杂糅在一起的情绪。它们纠缠旋转,形成了巨大的漩涡,将一切的光都吸了进去。
静坐许久才有了动作,他用手指轻轻抚过那张脸颊。
“我真想,就这么毁掉你。”
月光下,男人缓缓开口,微垂的眼眸里却满是哀伤与落寞。
他在床边坐了整整一夜。
仿佛一个孤单的王,守着一座无人的空城。
第十七章
沉睡是疲惫的身体抗拒残酷现实的避风港。
而梦是执拗不愿睡去的大脑给予的幻觉。
梦里有旋转的楼梯,一圈一圈的通往很深的下面。楚云涵站在台阶上,有些迷茫地抬头,却看不见来路,头顶上是一片被圈起来的圆形天空,灰蒙蒙的,像是要下大雨。他迷茫地站了一会儿,迈出了向下走的第一步。台阶有些凉,他发现自己赤着脚。这一段螺旋状的阶梯很长,就在他快要失去耐心停下来的时候,发现已经到了底。
楼梯的尽头是一扇门。灰突突的木门,门框上生满了青绿色的苔藓,就这样孤零零的立在底层圆形场地的最中间。门没有关严,从缝隙里透出白色的光。他伸手去推,门却忽然消失了,扑面而来的光亮照得他眯起了眼睛。
耳边传来了煮水时咕嘟咕嘟的声音。
眼前是一片熟悉的景象。厨房里,一个中年妇人正在煮汤。她用汤勺兜起一点,吹了吹,尝了一口,满意地笑了。将火关掉,盛了满满两碗,小心翼翼地端着往书房走去。
正在伏案的高大男人抬头对着进来的人微笑起来,在一旁看书的少年也抬起脑袋。
“我做了甜汤,一人一碗。”
少年吐舌头:“……妈你想毒死我爷俩啊?”
“小白眼儿狼,你喝不喝?”她佯怒,“这回真的好喝。”
“不喝……都给我爸喝好了。”
“一人一碗,不喝的话你今晚就别出门了。”男人道。
“爸!我今晚有事儿!”
“那就把汤喝了。”
“可是我想活命啊……”
“没得商量。”
“还有没有天理了?”他无奈地接过碗,闻了闻,兜起一勺拿舌头试探x_ing地舔了舔,觉得还行,喝了一大口立马喷了出来。“妈,你放了多少糖啊,齁死了!”
“很甜吗?那些冰糖都是结块的,我弄不开,想着放进汤里溶一点就取出来,结果手抖了一下整块就掉下去了,再捞就来不及了。”她撇撇嘴,“我刚才尝了一口,还可以啊。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
“甜的我都快吐了!”
她有些沮丧地转向男人:“真的不好喝吗?”
“好喝啊。”男人面不改色地把一整晚喝了下去,一本正经地说,“你做的都好喝。”
“……爸,你是不是被她折磨的味觉失灵了?”少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男人并不理会他,继续道:“不过以后这些事让厨子做就好了,万一切到手怎么办,我会担心的。”
“老公还是你最好……”她感动得像只小狗一样扑了上去。
“喂喂,我还在哎,你们秀恩爱能不能挑个没人的地方啊。”少年受不了地摇头,把碗放下偷偷往外溜。
“你去哪?不许去酒吧。”
“嘿嘿,今天奕辰生日,我去给他准备个惊喜。”被抓包的少年咧嘴笑。
“晚上十点之前回来,不然你下个月的零花钱就没了。”
“知道啦,好烦。”他撇撇嘴走出了书房,与站在门边的楚云涵擦肩而过,眼眸明亮而澄澈,带着少年人蓬勃的意气风发。
他看不见他。
因为这一切只是虚构。大脑用这样的方式为他重演了一段早已被遗忘的回忆。让此刻的他成为了一个旁观者。
父亲,母亲,年少时的自己。
曾经平淡无奇的场景竟成了记忆里最深的思念,让他在梦境里泪流满面。他看着书房里的父亲和母亲,一步也无法靠近。不能动,不能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切变成模糊的烟云,看着他们的轮廓一点点虚化,直至消散不见。
那扇门又出现了。
他急切地推开,父亲和母亲却都不在了。
斜风细雨,雨点落在池塘里,形成细小的水纹,一圈一圈推开。老宅的长廊下,少年正席地而坐,眉头紧锁地盯着棋盘。许久,懊恼地叹了口气,将手里的白子丢回藤编棋罐里,搓搓手,“早知道不教你学围棋了,现在下不过你了。”
“让你两子?”坐在棋盘对面的清俊少年微笑了起来。
“不用,男子汉大丈夫输也要输得起。”他往后仰倒在靠垫上说,“我给你准备了个盛大的生日party,结果你面都不露,还躲到老爷子这儿来了,真是……你总这么不爱热闹,以后可怎么办?”
“这样挺好的。”
“好吧,想要什么生日礼物,我再去给你准备。”
那人笑了笑:“不用了,你在陪我下几局就好。”
“……你还真好打发。晚上我懒得回去了,住这儿我爸肯定不啰嗦。等会儿一起打游戏?”
“好。”
这扇门里装着的,是他。
楚云涵看着年少的楚奕辰和自己,眼里都是悲悯。回不去的曾经和不堪入目的如今,哪一个更伤人?
墙上的钟停止了摆动,指针慢慢地逆时针转起了圈。树上的花从颓败到盛开,再变成小小的花苞和嫩芽。日影改变了方向,向着东方渐渐落下。雨滴飞上了天空,失去踪迹。
雪,漫无目的的降了下来。
穿着羽绒服的男孩牵着女人的手往前走,脚下一滑,手里的变形金刚摔断了胳膊。他气鼓鼓地大发脾气:“我说不来,偏要我来,二叔捡来的野小子有什么看头!”
扶起他的男人怒道:“混账,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我才不要这种野种做弟弟!”男孩大喊,气鼓鼓地咚咚咚跑了。在庭院拱桥上差点儿和人撞个满怀。
他抬眼,正好与对方对视。
另一个男孩。
黑发,白净的脸蛋,穿着一身小小的西装。表情淡淡的,用打量的目光看着自己。那双眼睛很黑,里面似乎沉着看不分明的流光,像他生日时收到的宝石一样。
很漂亮。
他看呆了。
母亲摸了摸他的脑袋说:“傻瓜,这是你弟弟,过去打声招呼。”
他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紧张,缓步走过去,憋了半天问出一句:“嗯……你喜欢变形金刚吗?”
对方微微一怔,微笑了起来。眉眼温和,就像是带起了柔风,让人觉得美好。
“喜欢。”
……
世界旋转,倾倒,摇摇欲坠,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八音盒,漫天的白雪飘摇,让人睁不开眼睛。
楚云涵醒了过来。
眼眶里还有潮s-hi的感觉,枕上洇开一小块水渍。手背上扎着营养液的针,房间里弥漫着药膏清凉的味道。稍动一动背上的疼便纷纷醒过来,腰腹酸胀无力,下身带着难以言说的钝痛。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撕碎了又重新拼凑起来的玩偶,身上所有的零件都被折腾得失了灵。
他蜷起身体,将脑袋埋在双膝之间。
最安全的姿势,却仍心怀恐惧。
这间曾住了许久的屋子如今已经变成了一个牢笼,将他困在里面,无法脱逃。那个曾经与他言笑晏晏的人如今已经变成了一个残忍的存在,令他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