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班长!一个室长!两个班委!你们就这么做事的吗!”老班又想到已经午休,刻意压低了声音,“一峰,去把门关上!”
老班从未如此生气,想来也应该,手机已经触碰到他的底线,他也终于意识到这班学生完全是暗地行事,就把他一个人蒙在鼓里!
“手机的问题,我在班里强调过多少遍了,不要带不要带,你们还是不听!想被记大过上不了大学直接跟我说,不用这么麻烦,我直接帮你一把!”
杨老师面红耳赤,伊远信不敢看他,只能用余光瞄了一眼众人,大伙都低头受教,只有仲孙,虽然站在这,但是整个魂早已出窍,伊远信只能心里默默捏把汗。
“还有你们几个!早就知道他带手机了是不是!我上课说的话全是放屁吗!你们看到不制止也就算了,还跟着起哄,有意思吗!老师真的寒心啊!果然学生都是一体的,老师又是单独拎出来的!”
伊远信被老班说得不敢正眼看他,老班说的句句在理,也句句扎心。他们确实有很多事瞒着老师,说起来一个班有了学生和老师才是一个整体,但大多时候,学生永远是把老师排除在外。可是这也成为一个不可规避的事实,有很多事,潜意识里就归纳为他们自己的“秘密”。说了的话,他们就会成为同学眼中“打小报告”的小人。
最好的例子,便是陈琪琪。
伊远信单仁都拥有正确的价值观,可处理同学间的问题,最先考虑的还是人情。
杨方贤肚子里憋着一堆火,还夹杂着受伤,今天是倪主任亲自找上他的,狠狠地打了他一个耳光,他不是咽不下这口气,气的是学生,集体隐瞒!
他又看向那个始作俑者,结果那人依然吊儿郎当不知所谓,这尊大佛,看来自己是养不起了!
“你要是再这样,直接给我滚出这个班级,我这里容不下你这尊大佛,别因为你这颗老鼠屎,坏了整锅粥!”
这算是杨方贤任教生涯里,说过最严厉、最侮辱人的话,他实在是不懂如今的学生了,世道变了,再也不是尊师重道的年代,可悲!
而仲孙也不意外地,把姿势一摆,拽的二五八万,回道:“我也没想接着在这待。”
“行,这是你说的,老子也教不起你这样的学生!”
杨方贤最后撂下这句话,摔门而出,那陈旧的木门,震碎些许木屑落到地板,留下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觑,神色凝重。仲孙直接转身上床,他的确不在意任何处理结果,仲孙孤,这一出场就自带光环的人,似乎从不知天高地厚。伊远信很无奈这个世道,可他纵有千言万语,也只能憋在心里。
“老三,你要真被学校开除了,你后面怎么办?”
“怕什么,我本来就没打算接着待下去!”仲孙嗤笑一声,“也是那个穷逼提醒我了,完全可以直接走人,反正我雅思过了,我妈已经给我在国外找了所名牌大所,比国内不知道强多少倍,offer都到了,我还在想怎么离开这。唉,就是接下来几天没手机玩有点闷,不过我好像还有部两个月前不用的旧手机,勉强凑合吧。”
对他人来说,记大过都是一件可以愁掉三千烦恼丝的大事,而开除学籍对仲孙而言不痛不痒,甚至还求之不得。伊远信又忆起当初削尖脑袋考进浙扬的自己,现在和他一比,是不是很讽刺?
可这样一来,他们这个寝室真的算是一盘散沙了!人都走得差不多,如今还各有分歧,他有心团结,也无力行动。
大伙自顾自准备睡觉,单仁在此时悄悄走近伊远信,捏了捏他的手心,“别担心了,别看现在这样,毕业前夕大伙还是会怀念往昔的。你呢,心不要那么大,容下我一个就够了。”
伊远信抬头,看到单仁递给自己的微笑,也是,他们本就不是一路人,没必要非要凑到一起,他们能如此相处两年,已是不易。分离后,总会各自怀念某一刻,他们或深或浅,都会出现在各自的回忆里。
第69章 第 69 章
2011年4月19日,周二,晴
可以说这次老班是铁了心要把仲孙赶出这个班,我还记得老班在初次见面时说过,班上40个同学,一个都不能少!然而时光荏苒,班级的人来来往往,早已不同往日。我相信老班把我们每个人都放在心尖上,只能说仲孙实在不受教,老班把他开除,也是从大局考虑,不能影响到其他同学。
杭州的春天其实很短,才到四月底,柳絮刚刚飞尽,气温便爬升至将近三十度,伊远信挽着袖子在整理习题,把一些无用的试题整理出来,直接交给楼下的大叔,给他卖废纸。
他右后方,仲孙的位置已经空出来,教室里少了人,大伙也只是偶尔聊起,最后的两个月,他们的闲谈都随日子递减。
政治老师葛利走进来便看到一群埋在书堆里的学生,他静静站着,也不上课,直到所有学生缓缓抬头,注意到他的存在。
葛利老师向来行事诡异,他们是又哪里惹到这位怪人?
“你们觉得你们学习是为了什么?”
虽然有点不着边际,这其实是个世纪问题,很多优等生都不一定弄得明白的一个问题。
“蔡婷,你来回答一下。”被叫到的蔡婷婷欲起身,葛老师又急着喊道:“别别别,不用站,不用站,我们就随意一点。”
蔡婷婷尴尬地在座位上磨蹭片刻,才用她清脆的声音答道:“学习就是为了充实自己,为社会奉献绵薄之力。”
很标准的答案,可总有学生不引以为然,轻微的嗤笑同样能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葛利也不意外。
“简单,既然你笑了,你来回答一下。”
伊远信低着头偷偷瞄了眼简单,她的脸终于通红,迟迟不敢直面老师,其实她发笑毫无缘由,他们似乎都会被正经答案莫名戳到笑点。他们都不敢直言,做人做事没必要那么直板。
“没关系的,老师就是想知道你怎么想的?”
葛老师轻松的语气无形的压力,让简单不敢对话,只拼命摇头表示不知道。葛利僵持半分钟只好放弃,在教室里又搜罗一圈,所顾之处,无不低头。只一人,他便抓住说道:“让我们的班长说说吧。”
“就是穷开心啊。”
单仁浅笑言之,班级里的人无不哄笑,伊远信倒看出来,单仁就是为了给这个话题缓解一下氛围,不过他心底的答案或许还真是如此吧。
单仁说完后,葛利也是乐了半天才找回自己声音说道:“你们也看到了,不用人对于学习的定义都是不同的,大家都没有对错。不过,大家都不要过度,正如中国最高深的哲学思想——中庸一样。”
政治老师说的每句话,总是要上升一下高度,葛利不只是为了缓解他们的学习压力,还要给他们上堂如何学习的课。至于他的政治课,可以说,他的课堂是百分之四十的废话组合百分之三十的自学,最后的百分之三十才是他的教学。
其实政治学习并不是靠老师,要背要记的内容很多,葛利只是把自己定位成一个辅助的职位,学生有不懂的,尽管来问他即可。
“再说回学习,刚刚我进来看到大伙都很认真,一个个埋在书堆下面,这样其实也还不错。我是高一一个班的班主任,他们的状态就远远不及你们。可我又在想,你们是不是真得明白学习。会不会也只是个学习机器?”
很多老师都和他们说不要成为学习机器、学习的奴隶,可他们无形中就会卷入其中,毕竟,作业是不会少的。
“我也看到你们后面那个‘高考一句话’上面每个人写的,都很有志气,你们现在是否还保留当初的状态?”
那是百日誓师的晚上,老班要我们写的一句话,伊远信跟着大伙回头看看,他的便利贴还牢牢粘在那方天地。葛老师的问题点到为止,也不深究,笑着让我们拿出上节课的卷子,开始了他“催眠序曲”。
高中三年,换了三个政治老师,第一个是自己本班的,伊远信当时遇上的是一个“糟老头”。伊远信没有侮辱老师的意思,就是觉得老师他非常不修边幅,说的话又是他们听不懂的,大概这就是“哲学家”吧。
第二个老师是位女老师,她讲的课便非常易懂也生动,大概是因为那一年教的主要是法律的缘故。
眼前这位老师虽然只短短相处半年,可这位老师很亲近学生,他的课几乎就是用来聊天的。伊远信也稍微了解过,葛老师大概就是用大学的教学方法,而他们只觉得新鲜。
葛老师也特别喜欢说他以前的事,有时候他们会觉得老师是在吹嘘,可他的教学成绩摆在那,又不得不正视这位老师。他带的文科班,政治平均分就没有下过80的。伊远信文综的弱势——政治,就是在他手里,变得出类拔萃,弥补短板。
靠近高考的日子,开始变得索然无味,伊远信从一开始的干劲十足也慢慢变回沉默寡言。他脑海里只环绕一件事——做习题、改习题、听习题。
单仁?那是谁?
“你有没有听我刚才说的?”
“嗯嗯嗯,在听呢,我这不是一直和你没超过一米吗,我们还需要什么约会?”
单仁并非不知轻重,只是伊远信半个月来教室寝室食堂三点一线,活动距离不超过五百米,一直陪着他的单仁都要崩溃了!今天还是五一黄金假期,他竟还打算窝在教室,单仁那颗躁动的心早就忍受不住了!
“你知道吗,你怕是又要回到之前那个怪圈了!”单仁握着伊远信的手不肯松开,他只好停笔用另一手一点点掰开,慢慢说道:“我之前那是因为有心事,才把自己埋在书堆里。现在事情都过去了,只要你别再给我整幺蛾子,我就心无杂念,你放心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