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征文名《佛誓》《佛殇》《帝囚》《与我出家否?》
用哪个好呢, 不知为何,居然单机得这般厉害,这文看着就那般静心么。
你们再不说话,我便以后也都不说话了。
好吧,写文。
第14章 阿弥陀佛
若不是娘亲一直抓着她的肩,子桑怕是早就飞奔去佛院前门了。
她此番只得拎着个小包裹静静声儿地站着,她和娘亲正对着院门口,远远着着渐散的雾色里,空桐摆着衫儿走前来。
空桐仍是有些儿笑笑的,那笑好看,不过和菩萨的不一样,和主持的也不一样,子桑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空桐上前来行了礼,顺势和娘亲说,现在伯良能走路了,没什么大碍了。
娘亲早便知道了这事儿,也只微微点头,并未和空桐说,白夫人已都把伯良的事告诉了她。
娘亲头先就给子桑说,你也不要提白夫人来过小院里的事。
子桑问为什么呢。
娘亲便说,这小院里不是谁都来得的,你若说白夫人来过,公叔和公父会都不高兴,或者便又不兴着接你下山了。
如此,子桑自是点头应承,她说,不把白夫人这事告诉他人。
连圆和都不知道这事,不过圆和连白允沫都快记不得了,只记得那间房里吃过的好东西。
空桐转目过来,笑对着子桑,他说,我来接你去下山,回侯府。
在子桑听来,就这一句话,比所有的经文都开人心窍。
子桑将小包袱掂儿地甩到了肩头拉起娘亲的手,娘亲,公叔来接我们了。
娘亲说,是啊,你跟着公叔去吧。
这般一说,子桑肩头的小包袱就溜了下来,盘盘缠缠地和那僧衣下摆撩在了一块。
原本跨前去的步子也收了回来。
子桑仰起脸看着娘亲,那通宿没睡的面上,现时一片苍白。
子桑看看娘亲,又看看空桐,子桑问娘亲,怎么的让我一个人和空桐走呢。
娘亲转脸来看她,那双眼里除了红,还有泪,娘亲说,你先下山去,我后边再跟上。
子桑摇头,那不得行的,我得和娘亲在一起。
空桐这时便又是笑笑儿的,空桐说,你娘亲得等公父来接,这才显得出夫妻相和的情意来。
子桑便说,那我也等公父来接好了。
空桐说,你若是不与我走,便是看不起公叔了?
娘亲也说,你先跟着公叔去罢,府里有好吃的,有好玩的,也看看你哥哥伯良。
这时娘亲从身儿里拿出那绣了五载方完工的荷包,她把那荷包递向空桐。
娘亲让空桐把这荷包交给伯良。
娘亲勉力笑着与空桐说,绣得不好,不过也都是我亲手绣下来的,代我跟伯良说声,为娘一直惦记着她。
空桐点头应了,接过那荷包捏在手里。
那荷包是锦白色的,上边的瑞兽用红黄金色的线绣着,眼睛是黝黑的线,娘亲虽绣得很是磕绊,到底也是做出了个好看的东西。
子桑原仍是不肯走的,被娘亲推到空桐面前,空桐又拉着她的手往小院外边走。
原那总也看护着子桑的僧尼此番倒是不拦她了,只双手合什在一旁作礼,恭恭敬敬的。
子桑三步一顿,手里晃着小包袱,要走不走,身子却被空桐支使着一直往前。
子桑说,娘亲,你跟来,你跟我一起来。
娘亲却走前几步,亲手将那小院的门关了起来。
这一关,子桑眼前便只见着那静默无声的院门,隐约还能隔着墙头看见植在高处的矮树,一阵大风过,树叶儿稀稀零零地飘着。
子桑原本是想着下山时要在山门那里哭一会儿的。
这还没到到前院呢,便哭得不像样子,哪里顾得上到底落了几珠泪,她说,公叔公叔,这样子不得行的,我离不开娘亲。
可是空桐的力气这般大,她又是拉又是扯,又是扭的,都仍是被拖着往前,离那前院的佛门越来越近。
佛门那里都是有看门僧的,往时子桑偷偷摸摸看着香客多时便总也想混着跑出去,每次都被看门僧揪住,于是她双脚从未沾过院外的土。
看门两僧人今日也是双手合什,低头喃喃念诵,也不知祷些什么。
子桑看她们面熟,却也鲜少上前多说什么,这会儿哪里顾得其它,只说,师父师父们,我要和娘亲一块儿下山,我一个人怕得很。
山下谁知都有些什么呢。
子桑矮身在那佛门的槛上,那槛儿高,她一矮身上来,半个身子便抵在了槛上,空桐一时自然是拉她不过。
子桑说,公叔,公叔,你若今儿一定要带我走,便把娘亲一起梢上吧,我不敢一个人下山去。
公叔说,山下还有你公父呢,还有你伯良哥哥。
子桑连连摇头,我都没见过呀,只听得娘亲说,我却都不知道那些究竟是什么。
没见过的东西总教人又想又怕,就像山些什么好的坏的,她都通通不曾见过的呀,可她就是想去看看,可真真要去了,她又怕得紧,尤其没得娘亲在身边,就更怕了。
娘亲总是爱叹气,娘亲煮的那碗长寿面也不好吃,娘亲的绣活也不好,可娘亲身子暖暖的,娘亲说话总也是温温和和的,打小她便未曾离开过娘亲多久。
这番谁知道公父又要何时来接娘亲,若又是忘记了怎么办。
子桑单手紧扒着门槛,那门槛比其它院的都高出许多。
主持说,佛门的槛是摩尼的肩,摩尼就卧在红尘和净土中间,把人们渡来渡去。
门槛总也是擦得干干净净的,因着是摩尼的肩,所以是不敢踩的,子桑此刻嘴里只求着阿弥陀佛,她说,菩萨帮我,渡我和娘亲一齐下山罢。
即是这般时候,她也仍是想着总要下山的,只是不愿意单个下山。
空桐伸出两手来将子桑提起来。
子桑只觉得一高一低,眼前一晃,人便到了院外头,她身后是佛门。
秋日里的风翻滚得厉害,子桑面上的泪一掉下来便被吹得干了。
主持说,情份这种东西,来得快去得也快,饶是眼泪消散得也快。
佛门外边,是一方巨大的梵天鼎,里边烧着胳膊粗的高香,香上的白烟一缕缕的往白云蓝天上去,子桑头次离得鼎这般近,便止不住地盯着看了会,也不哭闹了。
院门外的世界原来是这样的,墙边停着两三辆装饰华美的马车,一些三三两两的仆从。
被人看着,子桑也不敢再蹲回门槛边了。
尤其又看见主持从身后跟了来,她便有了些许安慰,不那般害怕。
我都要走了,主持你还笑。
子桑在心里难过主持原来与她一点情份都没有。
主持前来说,子桑,你不要哭,你是个好孩子,佛祖会保佑你的。
子桑说,娘亲不与我一同下山。
主持说,这是命势,佛祖还想留她多几日罢了。
子桑有些惊惧,她说,佛祖却是不喜欢我,才先支开我,让我一人下山么?
这个.
主持有些局促,她说,佛光普照,众生平等。
饶是这般,空桐便又半是哄笑,半是扯的将子桑按进了那三马拉车厢里。
子桑一直都想着她是要和娘亲坐公父拉来的车架下山的,可这番,却只一有她一人,车厢六口顶上来两穿着黑色衣服的男子打前赶车,她便下不去了,她把脑袋从那车窗格子上探出来。
主持就站在佛槛前,远远冲着福了福身子,大概是说阿弥陀佛罢。
子桑头次看见佛院正门,原来是这般气势恢宏的模样,却庄严得让人害怕。
樊天鼎里,高香上的香灰因着一阵风过来,便从那烧着的尖尖儿上跌了下来,砸在虚空处,白色的灰色被盘卷散落得四处皆是。
一声鞭响,子桑眼前便晃来晃去,佛门净土,高香天鼎,长墙仙山都在杂在了一起,转了个圈,马蹄声响起来时她便跌坐进了车厢里。
也正蹄儿走着时,她方才听见一童稚声响起来。
是圆和的声音啊。
子桑便重新探首往回看,圆和滚滚的身子往前追来,她叫着,子桑,子桑你走怎的也不叫醒我,你就想着一个人去山下吃好吃的。
圆和身后是款款从佛门里渡步出来的师父,忧忧儿地看着圆和的身子。
子桑这才想起来,小院到佛门口,不过小半柱香的功夫,她已不知掉了多少把泪,竟一珠子也没来得及数,子桑招手与圆和说,你要来看我,我也会再上山来的。
到了山门时她却不再哭了,因着她发现,要对着哭的人太多了。
过了山门,她便能在弯道上看见昔时住了十载的小院,倒能隐约看见瓦檐尖尖。
也能看见那矮树,只是远看着,才发现那树儿真真只一点点大。
马车打弯打得快,也不知眼花还是怎的,面前有个什么白白儿的东西闪了过去,金的红的耀了下眼睛,那东西落在了道下的林从中。
子桑瞪大了眼儿瞅时,却只看见两点黑,看着眼熟,又却在想,这下了山,稀奇的东西多了去了,她不必每样样儿都去琢磨。
于是她便也没把那白白色,杂着些金的红的有两点黑的东西放在心上。
车马啷啷儿地在道上小走着,日头偏斜,灿灿的光景落在边上的树尖上,暖暖和和的,仙盘山越来越远,子桑对着山上默了句阿弥陀佛,让菩萨保佑她娘亲一定赶紧也下得山来与她一起。
她再默了句阿弥陀佛,算是和菩萨,和山上的佛门,作了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