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严实的篱笆此时被推了开来,一个影子正向她们爬过来,子桑吓得面无人色,赶紧往里边推白允沫,她叫好人婆婆,好人婆婆,你醒醒。
好人婆婆终于醒来,却慢腾腾地穿着衣服,以为是天亮了,准备收拾起床事宜,白允沫去拉她,哭得更凶了,她说,好人婆婆,你看哑巴大叔他在流血,你去看。
看见院子里爬动着的人时,好人婆婆拐棍也丢了,三步两步地整个人爬在地上,嚎了起来,她说,我儿,你怎么了。
哑巴大叔的腿上流很多的血,创口处还结了冰,他的头发很短也很乱,不过两过三四寸长的样子,结满了冰渣,面上全是雪水和土,额上扎着条褐色的布带,下巴留着络腮胡子,嘴巴里一直往外大口地呼气。
进了屋后,哑巴大叔靠着炉边的墙角喘了火气,看见白允沫还在哭,他就咧开嘴嘿嘿地笑,然后摇头再摇头,从身子里拿了个兽皮袋子递过来给白允沫,再指指子桑,再作了一个吃的动作就又咧开嘴一边喘气,一边笑。
白允沫打开那个包包,里边赫然是几味药材,白允沫哭得就更凶了,她看着子桑,泣不成声,我叫大叔去给你买药,你吃了药就会好。
大概是白允沫哭得太伤心了,子桑便也忍不住跟着哭起来。
好人婆婆把哑巴大叔的裤腿用刀子割开,裤子上红色的冰渣就哗啦啦地四溅下来,哑巴大叔呲牙咧嘴地对着婆婆做了很久的手势。
好人婆婆白允沫说,是遇到土狼了,被咬断了脚。
具体子桑和白允沫都不知道哑巴大叔是怎么伤到,又如何回来的,只看到哑巴大叔的左脚脖子向一边的折。
哑巴大叔打着手势叫好人婆婆打了一盘水放在屋门口,他坐在屋门口把左脚放进盆里。
白允沫上前去看,被他挡回来。
白允沫还在哭鼻子,她说,要是罗仲在就好了,罗仲是我先生,也是神医,他什么病都治。
白允沫说,大叔,你的脚被冻住了。
好人婆婆也暗暗抹眼泪,把白允沫拉进屋里,关上门,把哑巴大叔,把孤寂的夜,把长天和风雪都关在了Cao屋外边。
子桑听见有什么东西嘭的裂开了。
那天晚上吓人的一幕大家都记得,不过子桑和白允沫一直都不知道哑巴大叔为什么把脚放在那么冷的水里,等它结冰,她们只知道哑巴大叔只有一只脚了。
子桑吃了药后,身子果然慢慢好起来,哑巴大叔回来的那晚还扛回来一头吓人的东西,白允沫说,是野猪。
好人婆婆说,这是哑巴和野狼抢来的,花了半条命啊。
大雪和阿飘也慢慢好了起来。
这下,哑巴大叔和好人婆婆一样,都要驻着棍子走路了,可是哑巴大叔还是每天呵呵地笑着,他找来一些兽骨拿来逗大雪和阿飘,他给白允沫做了把小小的弯弓教她s_h_è 箭。
子桑也跟着一起玩,不过子桑仍是经常想着要回太国寺的事情。
白允沫说,我要和哑巴大叔一起玩。
子桑问她,你不想你娘亲么?
白允沫说,想,我还想一娘,二娘,还有姨娘们,可是好人婆婆说,哑巴大叔现在没有了一个脚,是废人了,出去打猎可能会走不回来,我要看着大叔。
白允沫说,反正我娘亲有那么多人照顾她,可是大叔只有我们呢。
子桑理解白允沫的想,她也觉得大叔可怜,可是大叔现在走路很慢,好人婆婆也走不快,她们没办法一起走。
白允沫说,雪太大了,好人婆婆说,小孩子走出去会冻死的,像我们上次那样,而且外边还有很多会咬人的野兽。
于是走的事情慢慢就搁置了下来。
子桑越来越觉得自己像个奴下了,她还记得自己曾经和元秀说,她宁愿做一个奴下,每天多自在啊,真的做起来时,却乱糟糟的总也做不好。
和她相反的是白允沫无论什么时候都乐此不疲,和原来那个,见了她总要扮着一副娇滴滴的小人儿比起来,白允沫现在更像个小大人,虽然把事情做得乱七八糟却从来不会生厌。
“子桑,你快看我。“
此时的白允沫正坐在一块小木板上,木板一端系着长长的绳子,哑巴大叔坐在高处,往下拉着板子,乐呵呵的。
大雪和阿飘在雪地里跑来跑去,它们长得很好,时常绕着大家脚边跳来跳去地玩耍。
哑巴大叔并没人好人婆婆说的那般吓人,他还是照常会出去安置捕兽夹,会背一把大弓躲在树丛里等猎物经过。
等大雪过去吧,冬天才会有这么厚的雪,等过些日子,就到春天了,就可以走出去了。
可是好担心啊,那个时候,娘亲还会在太国寺吗?
子桑和白允沫大概都没有想过,那些围绕着她们的失踪而几乎疯狂的人吧。
风雪依旧。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一直跟文的人,我也要努力不放弃,尽量赋予角色更好的命运吧。
第30章 欲念苦悲
这是她们第一次跟哑巴大叔去收兽夹。
白允沫不知道那是什么,好人婆婆说,你们要跟着哑巴,不要乱跑,林子里雪深,野兽多,不要自己踩到了夹子,就不好了,会变成和你哑巴大叔一样少只脚。
子桑确实也被好人婆婆的话吓住了,一路上她都拽着白允沫的衣衫,白允沫拉着哑巴大叔的衣摆,大雪和阿飘让好人婆婆关在院子里不让跟来。
哑巴大叔驻着拐杖走在前边,走一步,就要停下来把手里的拐棍c-h-a进雪地里,然后再提拉着身子往前一跃,每回这个时候,白允沫就要松开他的下摆,等他跃过去后,再跟上前。
整个行进的过程非常慢。
走到老半天,她们才找到一个放着捕兽夹的地方,白允沫眼睛亮一下子就高兴地叫出来,她说,是羊啊。
子桑第一次见到活着的羊,犄角尖尖的,全身有层白色的羊毛,和雪的颜色很像,它的一只腿被铁夹子紧紧地压着。
哑巴大叔把手伸向子桑,作了下敲东西的手势,子桑便从身上背的框里拿出来一柄小斧子递过去。哑巴大叔轮起斧子,斧背向着山羊的脑袋砸了下去, 羊儿四脚抽抽着。
子桑被吓了一跳,心慌得不行。
回来后,哑巴大叔把羊儿开膛刨解,白允沫忙前忙儿,跟着有样学样,还不时拉过子桑去看,子桑一直别开头
她说,我不敢看,主持说,犯杀戒是要下地狱的。
白允沫不懂佛,也不念经,她说,可是哑巴大叔不抓羊杀野兽的话,我们就没得吃的了。
白允沫说,我以后也要像大叔一样,想吃什么就抓什么,去哪里都有东西吃,干嘛还要去和人买呢,就不要像娘亲那样天天要赚钱,做什么天下第一大商社。
这次之后,子桑就不太喜欢跟着去山里寻兽夹了,直到哑巴大叔二次受伤。
上次的羊吃得不剩多少,哑巴大叔和白允沫就又去寻兽夹,看有没有抓到什么,子桑照旧留下来收拾家里,陪好人婆婆,还有逗大雪阿飘玩。
大雪阿飘很聪明,已经听得懂各自的名字,而且叫听懂简单的指示,比如指哪咬哪,还有打滚,这些都是白允沫教的,白允沫说,她有些姨娘养小狗的,小狗都是这样教。
好人婆婆每次都说,这两个不是狗,是狼,银狼,能长得像马驹那般大。
好人婆婆说,狼长大了要咬人的,白允沫不相信,她说,大雪和阿飘不咬人。
到了傍晚时,白允沫和哑巴大叔还没有回来,子桑就有些担心了。
子桑裹上裘衣,和好人婆婆说,我去找她们。
好人婆婆让子桑把阿飘和大雪都带上,她说,你要是出事了,它们就会跑回来报信。
子桑说,我不会出事的,不过她还是把两只小狼都带上了。
她手里拿着一把粗糙的柴刀,雪地里很安静,安静得脚步声都令人感到害怕,偶尔也会有些鸟的叫声,以及突然冻坏了的枝丫突然断裂的声音。
她不确定哑巴大叔和白允沫她们去了哪处兽坑,每走几步,她就要停下来用柴刀捅几下,以免踩到被雪掩着的兽夹。
她在雪地里叫着白允沫的名字。
很久都没有回应,只有不时因为她的路过而震落的积雪。
就这样在她能认得回家的一个范围内游走了许久后,她听见了很杂乱的声音,是嘶吼的声音,感觉脚底的地面都跟着震动起来。
她听见嘶吼声的时候吓坏了,连大雪和阿飘都怔在了原地。
她偷往四周看着,她从嘶吼声中听见了白允沫满带稚气的哭声,她四处奔跑着,终于山凹的地方看见了白允沫,还有一只毛乎乎的东西,正压在哑巴大叔的身上。
白允沫跌在一边呜呜地哭着叫哑巴大叔,手里的弓箭也断成了两截。
再跑近一些,子桑注意到那个怪兽的腿被夹子夹断了,一边的前腿也被弄断了,可是它另一前爪一直挠向哑巴大叔。
大叔的脸上也满是血,应该僵持了很久。
子桑想转头就跑,她不知道要怎么办,可是想到野兽被夹子夹着跑不动,她便壮着胆子前来,她叫了一声白允沫。
白允沫听见她的声音,赶紧狂喊,原本稚嫩的声音已然暗哑,她说,子桑你快帮大叔,你快打那头大熊。
原来这就是熊。
黑熊咆哮着,嘴里往下滴着透明的涎液,大叔两只手牵制着黑狗熊唯一能活动的胳膊,想要翻过身来,可是少了一支脚怎么也不那般灵活,再加上脸上受了伤,怎么也无法拧转。
白允沫还在说,她说,子桑你快打它呀,打它。
子桑慢慢走近了,哑巴大叔把头转身她,哑着嗓子嘶喊着什么,即使打不了手势,不过相处了一个多月下来,子桑大概也领会到他的意思是走开啊,离开这里啊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