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时外十二
直到今夜,林沂才知道什么叫做‘人不可貌相’。
一直以来,他都有些看不起潘登,虽说是个哑巴,可怎么也是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却只甘心在超市做一份老头子才会做的守夜工作,难免让人觉得身残心也残。
而这一刻,他对潘登肃然起敬,那种感觉就像是身边潜伏着一个英雄般的人物,从不露圭角,却在至关重要的时刻显露出英雄本色。
好莱坞大片看过不少,可再好的制作也未必有亲眼所见来得使人心惊r_ou_跳,只见潘登用三两招便将那人制住,压在地上动弹也动弹不得。招式不算花哨,每一个动作却充满了力量,铁一般的拳头似能将人的头骨敲碎。
钱多多也有些看愣了,眼神里有些崇敬的光。
那人动不了武便开始动嘴:“我cao,你他妈谁呀!是不是有病啊,老子招你惹你了,我跟我对象吵架用得着你们管吗?”
此话一出,在场三人的眼神齐刷刷的扫向林沂。
“我根本就不认识他。”林沂急辩驳道。
那三人的眼神还是没收回去,林沂便又对那人说:“你说我是你对象,那你知道我名字吗,你说啊,我叫什么名字。”
那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又挣了挣,奈何两只手被死死的定在后腰,整张脸几乎都贴着地面,说话的气势也大打折扣:“你虽然不是我对象,可你跟我一样,是个同、x_ing、恋。”
这人之前说的话还不足以使林沂心生波澜,而最后面那三个字,却像众目睽睽下的一计耳光,扇得他目眩神晕。
同样是被剥光了衣服的感觉,久远的记忆奔涌而至,他逃了这么些年,觉得自己已武装到足够抵御别人眼光的能力,不想到头来还是被一个无足轻重的人打回原形。
“同x_ing恋怎么了,是吃了你家的喝了你家的,还是同犯法了?我今天还就不怕告诉你了,我儿子也是个同x_ing恋,像你这样的,倒贴给我儿子我儿子都不要。”
这道带着半分醉意的声音似一道暖光,直直照入跌入万丈深渊的林沂身上。
钱多多拉了拉自己的父亲,表情有些窘迫:“爸,你好好的说这些干什么,要喝多了就赶紧回去,丢不丢人啊!”
钱父仗着自己比儿子还高一两公分,直接拿巴掌朝他头上招呼:“你个兔崽子,老子我都不嫌你丢人,你还好意思嫌我……”
话还没说话,钱多多就摇晃着从他眼前倒了下去。
“钱多多……”林沂尖叫一声,猛的从石礅旁站了起来,顾不得肚子的疼痛,直朝钱多多那头扑去。
钱父显然以为是自己一巴掌将儿子给呼晕的,心下着忙竟乱了分寸,也不知道赶紧将人往医院送。
在场的人里也就潘登稍显得淡定些,他一手揪着那人的衣领一手去摸钱多多的口袋,摸出一串钥匙后将其递到钱父手里。
钱父这才反应过来,三步并作两并往地下停车场去。
现下林沂心里除了害怕就再没有别的,一个好好的大活人说不动就不动了,并且就这么直直倒在他面前。一种面对死亡的惊恐围绕着他,只能重复不断的叫同一个名字。
七手八脚的将人抬上车后,林沂一并跟了过去,只留下潘登和今夜的肇事者。
“钱多多,钱多多……”林沂坐在后面,抱着钱多多的脑袋一声又一声的喊,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他会不会就这么死了?
然而只是虚惊一场,还没到医院钱多多便醒了。
“能不能别叫了,吵得头疼。”
他强撑着睁开眼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泫然若泣的脸,自己就躺在林沂的大腿上,脑袋还被对方死死的箍着。
林沂喜出望外:“你……你没事了?”
“就是头晕得很。”说着翻了个身,伸出手臂搂住了林沂的腰。
钱父一听见儿子的声音,立时急刹车。
“哎哟。”林沂痛呼一声,鼻梁直接撞上前座椅背。
可被他手臂护住的那颗脑袋却安全无虞。
最后还是去了医院,医生检查过后说只是轻微的脑震荡,可钱父还是不放心,非得说要去做个磁共振或拍个CT什么的,医生被他的大惊小怪弄得直翻白眼,解释了半天才让钱父打消了这一系列的念头。
最终还是安排了一个病房,留院观察一夜。
钱父的酒这下是完全醒了,一脸慈爱的问钱多多:“儿子,还难受不?要不要打电话叫你妈过来?”
钱多多躺在病床上,头还有些晕:“别,我这又没多大事儿,大半夜的叫她来指不定又要闹哪样,你也先回家去,什么也别跟她说,我明天就回去了。”
“这我怎么有放心得下,我索x_ing跟你妈说我打牌去了,晚上就不回去,就留下来陪你。”
林沂站在一旁跟个空气似的,c-h-a不上半句话,这时钱多多的眼神扫了过来,微眯的眼睛里有些笑意:“要陪……也是他陪才对。”
看了刚才那一出,再没眼力架的人也该知道这两人关系不一般,更何况当事人还是自己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他若是再执意留下就显得太不解风情了。
于是钱父清了清噪子,对林沂说:“林沂啊,今天晚上你麻烦你陪着多多,明天我替你向小林请假,就不用来上班了。”
“啊……”林沂显得有些为难,倒不是因为他不愿意留下来,就是有些接受不了钱父的开明,还有他成人之美的做法。
这时钱多多又开口道:“怎么,不愿意?我可是为了帮你才受的伤,有没有良心啊你。”
林沂瞪了他一眼,小声嘀咕着:“还好意思说呢,成天装条大尾巴狼,打架这事儿也是能装的吗?”
“你说什么,给我大点儿声。”
“凭什么你叫我大点声我就大点声,别以为你躺床上就了不起,不就是个脑震荡吗,还真把自己当钵子酱了!”
钱多多恨恨的砸了下床面:“你过来,给我过来……”
这边两人吵得正欢,全然没有察觉到钱父已溜出了病房。
口水战持续了一会儿,钱多多说自己口有些渴了想喝水,林沂说了句:“渴死你拉倒。”接着便下楼买水去了。
县医院楼下有个很不错的夜宵摊,叫‘瞎子炒粉’,瓦罐汤与炒米粉是独一绝,林沂直直排了将近半个小时的队,那头钱多多已等得不耐烦,打了两三个电话来催。
“你是不是去当农夫山泉的搬运工了,就买瓶水而已,你至于去了五十分钟还不回来?”隔着电话,钱多多不满的发起牢s_ao来。
林沂没接话,径自对正炒着米粉的老板说:“多放些辣,要能辣死人的那种。”
老板笑了笑:“辣死人倒没听说过,就听说过辣得PY疼得的,你要是不怕,我可就放了。”
“尽管放就是,反正不是我吃。”说完就将电话给挂了。
上去后,林沂直接将上面那碗放了辣椒的米粉递给钱多多:“喏,爱吃不吃。”
钱多多笑眯眯的接了,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打开降解餐盒就吃了起来。
林沂有心要整他,不料却是遂了他的愿,岂知钱多多从小就能吃辣,就当地那些以辣出名的小吃,譬如麻辣鸭头、绝味鸭脖、辣翻天都是他常光顾的店儿,就这‘瞎子炒粉’对于钱多多而言只不过是初级小辣。
林沂没能从他脸上看到自己所期待的表情,反而是一脸享受。
钱多多将米粉吃完后又将皮蛋汤给喝的精光,末了咂了咂嘴,一脸惬意的说:“啊,好饱。”
林沂没理他,一心喝自己的汤。
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一直盯着自己,林沂被他看得有些发毛,便撂了筷子:“有什么话就直接说,一直盯着我有意思?”
钱多多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那个人为什么要打你?”
他想也没想:“看我不爽呗!”
“说实话。”
“我做了让他不爽的事。”
“你做了什么?”
“约炮放鸽子,他在里面洗澡,我跑了。”
钱多多觉得自己抓到了一根线,是曾断裂过并以为再接不起的线。心里正在翻腾,却还是要极力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什么时候的事?”
他有些不以为的意说:“就你险些要打我的那天晚上。”
“所以说……当时你是故意骗我的?就因为我把你扔在电影院,所以你故意气我,对不对?”
林沂冷笑一声:“能不往自己脸上贴金嘛!我是突然觉得他长得不是那么合胃口才跑的,还真当有你什么事,气你?我图什么呀!”
钱多多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明显,使得他受伤的太阳x_u_e都有些疼,他忽而‘腾’的翻身下床,一把将林沂搂住。
这么做的后果就是他头又晕了。
感觉到他整个身体都压在自己身上,林沂有些不满的推了推他:“给我松开,重死了。”
“我头晕。”语气里竟还带了些撒娇的意味。
“头晕就躺床上去。”嘴上是这么说,可却没舍得推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