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之外的人 作者:事后疯烟【完结】(19)

2019-07-08  作者|标签:事后疯烟 甜文 爽文 情有独钟 年下

  两人的脸色都有些凝重,因监控里听不到任何声音,他难以从两人的表情上摸索到聊天内容。

  从侧门过的客人也配合的很,大半天也没人过去结帐,林沂站在收银台前,嘴巴时闭时合,时而浅浅一笑,眉眼里却流露出茫然。

  钱多多给他发了个消息,问他要不要喝水。

  直到钱母离开,他才从裤兜里摸出手机,对着屏幕发了一会儿呆,良久才开始打字,好一会儿功夫钱多多才听见自己手机在响,仅有‘不渴’一个字。

  积雨云厚重如山岳,在它来临前往往会有碎雨而下,用以提示云下的人早早做好应对之策,或躲避或熬上一碗姜汤,给被雨淋s-hi后的自己驱寒暖身。

  一片小小的晦暗并不足以引起让钱多多的警惕,他用不惧风雨的自信坚信这不过是一场过云雨,片刻就能过去。

  所以他在大雨磅礴里淋s-hi了个透彻,一场大病来袭也终于让他看清,命运早在两人相遇之前便布下的重重玄机,先前的靠近不过是个假象,上帝的最终目的是要将他两人分隔在世界最两端。

  钱多多有个表姐,叫谢依,早几年嫁到了邻市,最近趁着国庆放假便回娘家小住半月。她母亲与钱多多的母亲是亲姐妹,这次回来自然少不了要有来往。

  谢依与钱多多的大哥钱南山同岁,两人自小关系就好,从幼儿园到高中都在同一个学校。三年前钱南山离世,哭的最凶的人里也有她一个,为此还掉了肚里不满两月的孩子。

  兴许也是因了这个原因,她这几年很少回N市,这次回来先同母亲去了钱南山的墓地,回来时眼睛还是红的。

  正当钱多多绞尽脑汁想如何才能哄回林沂时,谢依的电话打来了。

  说自己就快到超市,问他现在在哪儿。

  “在二楼办公室呢,我马上下去,在大门口等着你。”钱多多说。

  谢依自从怀孕后尿频便找上了她,所以当见到钱多多后,没有阔别已久的重逢之语,只问厕所在哪里。

  钱多多一面将他往侧门带,一面盯着她有肚子问:“这都几个月了,小姨还放心让你一个人出门?”

  “快六个月了,成天就跟驮了块大石头在身上一样,能活活把腰给累断。”

  钱多多笑了笑:“嫌累还要生二胎,你这是自找的。”

  她举起手拍向他的后脑勺,就像小时候一样,以姐姐的身份说道:“你这臭小子,敢说你姐我,你当我乐意生啊,还是我那婆婆说家里只有一个孩子太冷清,正好又赶上国家开放二胎,吵着闹着非让我再生一个,可把我给后悔死了,嫁那么远……”

  两人说着说着就到了侧门,女人的声音在嘈杂的氛围里极具穿透力,隔着老远林沂便注意到了她。

  钱多多权当中午的事情没发生过,待走近后,他向林沂介绍道:“这是我表姐,刚从邻市过来。”

  当林沂与谢依的视线交接上时,他的瞳孔急剧的收缩又急剧的放大,钱多多的笑容与话语统统传递不过来。

  这是一幕故人重逢、无关之人无法c-h-a足的场景,隔着近十年的岁月,林沂精准的从那人脸上找到时光未消磨殆尽的痕迹,是造成他一切不幸的罪魁祸首独有的痕迹。

  这张脸他重复回忆了无数遍,每每想起只恨不得再见时能给她几个耳光,一洗自己当年的逃避和懦弱。

  明显谢依也认出了他,已被时光风化的年少懵懂爱恋顷刻间又凝聚成型,眼前的这个似走在了时间之外,事隔多年,丝毫未变。

  澎湃过后,当年在伤心之余做下的错事而造就的悔意,正势如破竹的直冲脑顶,不等对方开口质问,她便败得溃不成军。什么都来不及,说再多也无益,被定格的过去无法更改,纵是弥补也是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钱多多推了推谢依:“厕所就在左手边,你自己过去,我在这里等你。”

  风水轮流转,当初逃得最快的是林沂,如今换成了谢依。她连着应了几声,蹩脚的掩盖了心底的慌张,从而仓皇而逃。

  有个人,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陷进了这场一触即的战争里,最大的不幸是他还一无所知,仍就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似的。

  他说:“我表姐也属马的,跟你同岁,不过看起来比你大多了,必竟女人一生孩子就容易显老,别看她现在这样,上学那会儿还是个班花呢,听我大哥说……”

  “钱多多……”林沂将他后面的话打断,一副已酝酿得见血封喉的□□,仅在一念之间被打翻。

  对自己同样也对钱多多,他近乎有些不忍将这个已知的谜底揭开,然而人在末路总会心存侥幸,将造化弄人这四字摒除在外,只往最不可能发生的那个方向看齐。

  他幽然开口道:“你大哥……是不是叫钱南山?”

  被给予了厚望的人浑然不知,却还以为是场奇遇,意外而惊讶的回答:“你认识我大哥?”

  命运就是一个球体,能让两个错肩而过的人再次重逢,也能让不想再见的人、不想再回顾的事,重新将你好不容易建立起的防御网一击而碎。除非跳脱出这个格局,不然就永远只能陷在方圆之内,任其一遍遍凌迟你——

  恨一个人能恨到什么程度?最狠决无非是想让他死。只是,是否在逝者已逝之后,由逝者一手造就的恨就能一笔勾销?

  林沂不知道能不能,只知道自始至终,都未得到钱南山一句带有歉意的话。

  这时正好有个顾客前来结帐,见林沂动也不动便催促了一句:“到底要不要收钱?”

  林沂轻笑一声,笑声却是从鼻腔发出,他说:“收,当然收。”

  人的大脑皮层何其强大,只在一刹之间,无数抽象的画面便在脑中流转,交错在一起衍生出杂乱无章的思维。

  “不过……现在只收纸钱,超市老板有个儿子在y-in间,你烧了他正好他能接上。”

  这大概是他这辈子说过的最戳人心的话。

  钱多多的脑子‘嗡’的一下炸开了,没有任何前兆,他便抛出这么一句y-in狠话来,而说出这话的人,此刻正心满意足的看着自己。

  已有人抢先为死者抱不平:“有毛病吧你,不想干就别干,说的什么不人不鬼的话……”

  那顾客瞪了林沂一眼,接着便转身去了侧门。

  经由那人的挑拨,钱多多的心火也烧得蔚为壮观,他猛的凑到林沂跟前,揪住他衣领恶狠狠的问道:“我大哥怎么得罪你了,犯得着你这么说他?”

  他不卑不亢,并且带着一副义正辞严的表情与他对视着,良久,从他的口中又蹦出几个比寒冰还沁骨的字来。

  林沂将嘴唇凑到他耳边,声音极轻:“天道循环,报应不爽,他该。”

  “我□□祖宗……”钱多多一把将他推开,照他左脸就是一拳。

  自相识到现在,两个月时间所积攒起的柔情蜜意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在他一拳之下踉跄后退的这个人,骤然间陌生的可怕。

第18章 时外十八

  钱多多体内的暴力因子稀缺,在矛盾未激化到不可收拾前他就住了手。

  闻声赶来的霞姐将林沂拉起,满脸着忙的问到底发生什么了,平日最要好的是他们,如何能说打就打起来。

  可能是因为角度问题,那一拳说重也不重,他看了一眼钱多多,震怒之下的人,因正在极力克制自己从而胸膛剧烈起伏。

  林沂收回眼神,从容的脱掉身上的马甲,从抽屉里拿出钥匙递给霞姐:“这是钱柜的钥匙,下班帮我交一下钱,我走了。”

  霞姐一把将他拉住,却将视线投向钱多多:“多多,到底怎么回事,林沂是做了什么要让你动手打人?”

  被问的人没有接言,林沂挣了挣,随即在霞姐的钳制下将手腕抽了出来。绕过收银台,这下两人便离得更近,他不急不徐的从钱多多面前走过,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气氛紧张的令人窒息。

  在钱多多动手之前,谢依依就已经从厕所出来,站在门口袖手旁观这场经由她一手挑拨起的纷争。

  “林沂。”

  林沂顿住脚,视线落在生了许多褐斑的脸上。她确实变了很多,即便头发还是跟高中时一样扎成利落的马尾,可年少鲜活的气息已荡然无存。

  谢依咬了咬嘴唇,艰难的开口:“林沂,当初你写给南山的信……”

  “谢依。”林沂猛的拉高声调,将她的话生生打断:“你能不能……闭嘴。”

  说着带请求的话,眼神却像是要吃人。

  凡事都有一个源头,林沂也不可能平白无故就对一个已亡人恶言相向,可陈年旧帐绝非三言两语就说清,再者诸事遂已成型,如水泥浇过的屋顶,怎么能说推翻就推翻。

  谢依没有这个能力,林沂也没有那种能尽释前嫌的大度。

  “不关南山的事情,他什么都不知道……”谢依留在原地,徒劳的想要掀起尘埃落定后的一场风暴。

  林沂加快脚步,想做到对那些话充耳不闻,然而字字句句都敲击着他的后背,曾几何时他也这么想过,想着这一切与南山无关,都只是谢依在作祟。

  那个人早就在心里长成一棵参天大树,盘根错节,在不知不觉间长得遮天蔽日。

  每当林沂想次钱南山,可能只有那么片刻的功夫,心底便四季更迭。从花开到花落,从绿叶萌芽到果实落入泥土,一个人能拥有的所有悸动与怆然都在片刻里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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