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感觉自己这是在向他撒娇,所以又给删了。
最后林沂只能盯着对话框发呆。
忽而,在对话框顶的端,在钱多多微信名的右边,赫然显示‘对方正在输入’这几个字。林沂像见了鬼般立时从床上跳起,惊讶的同时还体会到了什么叫‘心有灵犀’。
不一会儿便有消息发来:“这都输入好半天了,怎么,你这是在酝酿要怎么跟我表白吗?”
林沂摸了摸脸,发现自己正在笑,并且是不行控制的那种,他迅速输入:“现在这个点确实很适合做梦。”
钱多多不合时宜的转了话锋:“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你不也没睡。”
“你这是在关心我?”
林沂对屏幕翻了个白眼:“……”
隔了好一会儿,钱多多才又发消息过来:“等我一下,我现在去你家。”
“这都几点了,你开玩笑吧!”
他没回。
于是又说:“你不会真要来吧!”
“你来干吗啊,这大半夜的。”
“干你啊……”
林沂对着屏幕愤愤的骂一句流氓,可心却不符合嘴的意志,有些狂喜还有些期待。他离开房间去了洗手间,打开灯后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头发有些乱,于是用手指胡乱梳了梳。
随即又鄙夷了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你这是在干吗?做好万全准备等着被皇帝翻牌……”
孤芳自赏了一会儿,就听见门被敲响,深夜里诡异的声响于此时全成了使人亢奋的交响乐。林沂有些按捺不住里头的喜悦,几乎在下一刻就将门给开了。
门外的人气息有些急促,像是全程奔跑而来。他上身穿一件黑色木奉球服,里面是一件纯白色T恤,、下、身穿一条深色牛仔裤,十足一副型男的打扮,却因脸上多出的一副眼镜,给他沾染上些许在校大学生的气息。
感应灯的光线并不强烈,毫不设防的心瞬间被这过于暧昧的光软化,平时恨不得多生出几根刺的林沂,到这时也说不出什么刚硬刺耳的话。他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双新拖鞋,扔在门口:“进来吧!”
换了鞋进到客厅,钱多多将外套脱了直接扔在沙发上,随后径自坐了下来。看见茶几上装了几十只烟蒂的烟灰缸,禁不住皱了皱眉。
也许是怕惊醒夜的眼,也许是因各怀心事,此时的气氛还不如之前在微信上聊天时那么有热度。客厅里没有开灯,两人坐在沙发上各占一边,谁都没有先开口。
良久之后,林沂腿蜷在沙发上,接着便从烟盒里拿出一支烟点上。
钱多多静静看着他,躲避了时间追赶的脸在火星下明灭不定,眼神落在不知明的角落,显得有些空旷。
最终他打破了沉默:“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林沂想也没想:“十六岁。”
在那年那月的那个夜里,他有了两个第一次,第一次抽烟,还有……第一次和男人发生关系。
第一口呛得眼泪直流,连续的咳嗽使整个呼吸系统都充斥着烟的气息。第二口有些头晕,整个身子都轻飘飘的,他被那个未曾蒙面的男人拥在怀里,人间的天堂与地狱仅在片刻间呈现。
指间的烟只烧了三分之一,是远离了被焦油迫害最完美的黄金分割线。他将烟掐了,十指将叉抱住后脑,半个身子都陷进了沙发里。
他侧过脸去,发现钱多多也正在看他。
情不自禁,亦或者只是依循了事物的发展顺序,钱多多在这一眼对视过后靠了过去,双手绕到对方的后腰,将整个都拥进了自己怀里。
说不上是谁抢走了谁的体温,却都觉得这个拥抱来得太过及时。不是在激情迸发时才能显现的震颤心灵的功效,而是如春回大地般缓缓崛起的明媚与生机,泥士里那些莫可名状的晦暗尽在这个拥抱里消散。
“我们……试着谈谈吧!”
林沂回抱,他:“谈什么?”
耳旁传来一声低沉的轻笑:“你说谈什么,当然是谈恋爱了。”
他猛的一把将人推开,有些不解风情的说:“爱这东西我只会做不会谈,你要是想玩这种无聊低级的游戏大可去找别人,我可没精力陪你瞎耗。”
钱多多脸上没显示被拒绝后的失落,越挫越勇:“那咱们升级一下,你在前面跑我在后面追,怎么样?”
“老子又不是女人,要你追干吗?”
钱多多一只手撑着沙发壁,一只手则将对方的手握紧,先是戏谑:“不追你怎么会累,你不累到又怎么心甘情愿待在我身边。”再是深情款款:“先别急着拒绝我,我可是很认真的在跟你说。”
林沂冷笑一声:“追到又怎么样,是打算跟我结婚还是跟我生孩子?都没个结果还讲究地过程,幼稚不幼稚。”
“明天又不是世界末日,你有必要这么悲观?”
“世界没有末日,可我有末日,并且这个末日叫‘一谈恋爱就死无葬身之地’,说白了我就是懒得跟你们这些满口情爱的人玩过家家。”
钱多多一脸复杂的看着他,眼底的色彩逐渐转变。
他继续说:“活着本来就够累了,能随x_ing而为不是最好?有感觉就玩着没感觉就一拍两散,何必找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将别人束缚住……”
“闭嘴。”钱多多一声低喝,心里已有些恼火。
“我为什么要闭嘴,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别想着用你那把称来掂量我,我这人就是这样,要觉得不爽立马走人。”
“我叫你闭嘴。”这时他的脸已称得上是恐怖了。
林沂从不畏强御:“就不闭就不闭,你能把我怎么样……”
没等他说完,钱多多直接他扛了起来,直往亮着灯的卧室去。
被扔到床上后,林沂摸着被他肩膀硌得生疼的肚皮:“一言不和就动手,有本事咱嘴皮子上见真章,有力气了不起啊!蛮牛一个。”
蛮牛暂时没理会他,只随手将窗帘拉上,鞋子一拖便上了床。
林沂直等着被这人摧花斫柳,不无自觉的将上衣给脱了,挑衅的扬起下巴,似在对他说‘来吧。’
钱多多拉过被子给他盖上,扯过一个枕头与他头靠着头躺一起:“今天就算了,改天吧!”
鲜少有这么被直接拒绝的,他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便口不择言道:“怎么,才做过一次就对老子没兴趣了?没兴趣你大半夜过来干吗,是吃饱了撑得没事干还是打算放把火就走人?”
他看着因吃不到Cao而红眼的兔子,为这个特殊日子而滋生的沉重心情渐渐被释放。为什么要来?他也说不太清楚,可能是不想沉浸在那样一个氛围里,也可能是想对眼前这人说些什么,卸掉一些不能在父母面前展露的悲伤。
“我大哥……”
他有些欲言又止,旁边的人闻声后便闭了嘴。
林沂突然想起他不久前发的那条朋友圈。
钱多多仰面朝上,天花板灯壁上花纹被放大数倍后变成y-in影落在他脸上,这时他已将眼镜摘了,挺拔深邃的五官毕露无遗。要说的话似有些难以出口,停顿了片刻,只见喉结上下滑动几下。
良久:“今天我大哥忌日,下午的时候家里人去墓地扫了墓,回来后我妈就在哭,我和我爸陪她到半夜,就给你发消息的那个点她才刚睡下。”
林沂侧着头,死死盯住他的侧脸:“你大哥是怎么……”
“是因公殉职。”
“哦。”
“他是武警,后被分派到了消防队,一次抢险救火行动中他进去后就没再出来,部队的人说他将氧气瓶给了一个被困在坍塌物下面的人,火势被扑灭后,那人还活着,可他却因缺氧而死。”
钱多多轻笑一声过后,眼睫猛烈的颤动起来,他转过头问林沂:“你说……他算不算是个英雄。”
林沂说:“那是当然。”
他摇了摇头:“可我不这么认为,其实他就是个为成就自己个人英雄主义的自私鬼。”
“我时常在想,如果他能看见,看见一个完整的家因他的离去而增添的伤痛,是不是会后悔当初的决定,是不是还会那么豪迈的放弃自己的生命,从而不去理会我们这些遗留下来的人的绝望。”
倾诉者往往拥有自说自话的权力,而被倾诉者往往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能够安慰的话语,而且又事隔多年,不论再说什么都会显得多余。林沂只能这么静静听着,听他宣泄,听他说一些因过于在乎而生出的埋怨。
再好的演说者,也无法将旁观者的情绪带动得与自己一致,林沂更加做不到痛及所痛,只是尽可能的装作感同身受的模样,在该沉默的时候沉默,在该发问的时候发问。
别人的伤痛,其实是种负担——
第9章 时外九
这天林沂上的B班,中午十二点到下午六点。
两三点的超市场门可罗雀,只有不爱睡午觉的小孩子将这里当成了游乐场,玩疯的时候偶发出一两声尖叫,使正打着瞌睡的林沂瞬间清醒过来。
林沂不喜欢小孩子,甚至可以说是讨厌,即便他们个个生了副讨喜、能迷惑人心智的面孔,可他总能一眼洞悉他们的本质,是披着天使唤外皮的恶魔,将你毕生的精力掏空,使你丧失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