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朗辉心思哪里是读书,要读书大概也是爱屋及乌。
那时候宋朗辉是真的辛苦。剧组气氛不算太轻松,他又总惦记着陈琢,一部戏拍拍停停,辗转好多个城市,他总是见缝c-h-a针地回学校。两个人见面多数时候也真的是在学习,接个吻就已经是最大的尺度。宋朗辉有时候太累,总是题做到一半就睡过去,醒过来之后一张懵懵的脸,看着坐在一旁看书的陈琢问:“下次我回来能不能不写作业了就光见面?”
陈琢想了想说:“可以啊,你先把物理化学生物数学都考到及格线或者同意转去文科班。”
高二分班的时候宋朗辉铁了心要读理科,他父母都觉得奇怪,明明初中开始数学就堪忧的人现在却还要继续挑战数理化。陈琢也觉得宋朗辉读起文科来更轻松,劝了好多次宋朗辉都不听,只说背台词就够痛苦了,不愿意背无聊的政治。
宋朗辉四门里有三门都离及格线尚有距离,脸上的表情还是没睡醒:“我一个物理三十分的人怎么偏偏跟你在一起?行吧及格……你别想赶我去文科班啦,我可不会跟你分开。”
陈琢并不太习惯跟并不是十分熟悉的人回忆那段过去,何况苏励还算长辈,于是转了个话题说:“那时候也的确是您的那句话,让我看到另一种可能。要不是您,现在我应该也接我父母的班在做科研。”
苏励一根烟差不多要吸完,摆摆手说:“你小子长得好,又肯努力,我刚刚看了你的那条戏,你算是没有辜负你这张脸。多少跟宋朗辉一样早早进这个圈子的人,后来都伤仲永了,他小子倒也算争气。继续好好做吧,以后还有的是你们得意的时候。”
陈琢认真而郑重地点了点头。
苏励看了看时间要回自己片场,临走前一脸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开口问:“你跟宋朗辉那小子,现在?”
苏励话只说了一半,宋朗辉就知道当年他俩的猫腻怕是没有瞒过敏锐的导演。于是也只话说一半先问了一句:“您是怎么?”
苏励说:“我还能看不出来?你想想《热带苔原》那部戏讲什么。就你俩在休息室写作业那气氛,我都想问你要不要干脆直接换你来跟他演对手戏。他戏里也就演出那状态的百分之七十,还能拿那么多奖被夸得跟个天才似的。见过他那个样子,拍起戏来我总不满意,每次反反复复好几条他都问我哪里不对,他不捅破窗户纸,我总不好说演出你跟你同学那感觉就成。”
陈琢和宋朗辉当时都以为瞒天过海,没料到知情人并不在少数。但网络如此发达的今天,好像还是没人扒出他们这一段,粉丝依然觉得正主势不两立每天撕得天昏地暗。
陈琢笑了笑,对苏励说:“我们不在一起了。”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并没有主动四处宣告,陈琢本来朋友也不多,除了当时的经纪人,知情的就李决一个。刚分开的时候他寄住在李决家,李决自然知道这件事。是以中间这几年,尽管内心清楚知道已经分开了,但陈琢并没有机会对谁明确讲过“我和宋朗辉已经不在一起了”。明明是已经接受了多年的事实,但刚刚要明明白白宣之于众仍然觉得酸涩十分。
苏励觉得自己听到了一声叹气声,但看陈琢还是一张笑容得体的脸,苏励还记得在休息室里感受过的那种氛围,是他的镜头也框不住的青年人之间最简单又最炽热的恋慕。苏励又点了一支烟,说:“可惜了。”
第21章
陈琢在片场又待了快一个月,只在一个周末回了趟北京。飞机刚落地还在跑道滑行,宋朗辉的电话就打过来约他吃饭。
陈琢的的确确只有半天的停留时间,又有个很早就定下来的约要赴,只能说下次。
宋朗辉听他拒绝,情绪倒没什么太大的起伏,只轻轻叹一口气:“那空运过来的大闸蟹真是可惜了。”
秋天当然是最好的吃蟹季节,只是隔天陈琢又要返回片场,新戏只怕要一直拍到初冬。两个人要一起吃正当季的螃蟹,可能要等到下一个秋天。陈琢等行李的时候没来由地想到苏励那天也说“可惜了”,错过当季的螃蟹和挥别青春时代的爱人,桩桩件件,说起来不过一句可惜。
宋朗辉挂了电话,倒也没多失落,他知道陈琢回北京的时间紧,而他没什么特殊身份自然不在陈琢的优先列表上。陈琢在片场的这一阵儿,宋朗辉每天紧密关注着八卦动态。正好他最近也不拍戏,每天有大把时间在微博上搜陈琢,偶尔会有粉丝探班发发repo,宋朗辉都切换自己的小号上去悄悄收藏。连陈琢回北京都不是方以明透露给他,是他刷到黄牛发的明星票务信息,也是从票务信息里,他知道陈琢明天又得走。
宋朗辉当然知道这种鬼祟行径不是什么上策,毕竟他的志向是要重新成为陈琢的爱人而不是后援会会长,暗地里花的心思再多也没法儿让陈琢知道。是以他昨天就找人订好蟹,打算适度当面增进感情,没想到飞机还没停稳陈琢就把他拒绝掉了。宋朗辉给章茵绮打了个电话,把一桌好蟹转赠给爸妈,想了想又拿出手机登上小号刷了刷微博,存了两张刚刚机场粉丝拍的接机图。
陈琢要见的是李决。李决后来顺理成章念了物理,也进了最尖端的研究所,做卫星发s_h_è 。李决的工作常常要到西北的基地,两个人同时在北京的空闲时间少之又少,这个约于情于理都不该推。
两个人约在李决他们研究所附近一家小店,位置偏所以人不太多,周围活动的大部分都是研究所的人,对明星没什么大兴趣。陈琢一直不习惯过高的关注度,也不喜欢见个朋友都小心翼翼,但好在他对媒体态度一直很好,圈内风评不错,于是相互理解娱记狗仔们也能保持适当的距离。当然,陈琢所不知道的是这中间也有宋朗辉拜托了方以明在为他打点。
陈琢打算谈恋爱的风声宋朗辉听得到,别人自然也听得到。陈琢没料到李决跟他见了面,三言两语就讲到研究所里有一位新来的同事是个不错的人选。
陈琢也没直接拒绝:“师兄,我最近拍戏太忙了。你就是帮我把人约到了,见面时间估计也得排到明年。”
李决知道他是兴趣不高,逗他说:“没事儿,他也常年都在基地里蹲着,你俩刚好牛郎织女一年见一次就行了。”
陈琢怕被误以为是苦守寒窑的王宝钏,解释道:“我真不是不愿意见,这样吧,等这部戏拍完我回来大家一起出来吃个饭。”
陈琢心想,连宋朗辉都能重新变成朋友,再认识一位新朋友应该也不太难。
李决和他都不是朋友多多的人,两个人的关系能从竞赛班保持到现在也是难得。李决还是习惯跟他讲一讲工作上的课题、学术界又有什么新动态,陈琢打断他:“师兄,你说的这些我听不懂了。”
理论研究浩如烟海,陈琢好几年不接触这一块,除了还能在过年的时候辅导辅导家里小朋友的功课,其他的的确是门外汉了。陈启生一看他跟小孩子讲物理题就憋气,觉得自己儿子本来好好一个物理学家候选人,现在只能做高中物理题。倒是串亲戚时七大姑八大姨都不理解陈启生的气,陈琢的大姑最爱讲:“有什么不满意的?做物理的几个人能做到阿琢这么出名的?我们单位的同事都可羡慕我了,还有问我要签名照的、要把家里小姑娘介绍给阿琢的。”
见完李决陈琢还得去一趟经纪公司。回北京来也主要是为了办这件正事。公司打算给他接一档真人秀节目,陈琢个人比较抗拒,也想当面跟领导说清楚想法。
结果公司派出来的领导就是邱启。陈琢见他轻松不少,表情也放松,笑着说:“邱哥,我还以为有场硬仗,你来就简单了,这个节目我是真不想接。安安也不跟我说清楚,早知道是你负责,我连北京都不用回。”
别人不了解他,但邱启足够了解。陈琢甚至觉得以自己的x_ing格上真人秀只怕会起反作用。邱启还是试图说服他:“你现在粉丝虽然越来也多,但你给人的距离感太明显了,好多人做演员呢,边边角角都在演,你呢给人感觉就是只把这当一份职业。”
这个批评陈琢虚心接受,他对演戏态度认真,但并不是全然的真心热爱。要论热爱,他只怕还比不上十六七岁的宋朗辉。
陈琢说:“我还是这个想法,公司要让我年内再接戏我没问题,或者因为我拒了真人秀有什么违约费用上的考虑我也愿意分担。”
邱启没有继续为难他,这也是跟更上层通过气儿的结果,说:“公司呢对你不配合其实是不太满意的,但考虑到你刚拿了奖,这一次也就算了。但很有可能还有下一次,下下次,到时候来的就不是我,结果可能也不太一样。”
陈琢点点头,道了声谢。
临走前邱启叫住他,问:“宋朗辉还在找你吗?”
陈琢没多想,照实跟邱启说:“今天约我吃饭来着,实在抽不出时间就没去。”
陈琢站在靠近门口的位置,不太看得清邱启的表情,邱启说:“你……注意点儿,别跟他走太近。”
陈琢揣测中间应该是有什么隐情,比如公关宣传上公司的顾虑,但他也拎得清交朋友是他自己的事情,他跟宋朗辉之间如何往下走,不由任何人干涉。他没有直接回答邱启,也没有追问原因,说:“明天早班机,先走了。”
邱启独自会议室里又坐了十五分钟,脸上全是焦灼和烦躁。
陈琢自己开车回家,路上微信弹出来一条新的好友申请,宋朗辉三个字清清楚楚。等红灯的间隙陈琢点了接受。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还不是微信的年代,以前的聊天记录都还存在企鹅里。
宋朗辉发完好友申请,又点开微博搜了搜关键词。然后他看到他的特别关注里一个陈琢的炮姐粉发了一张高糊的照片,配文是:“小陈今天跟朋友吃饭刚好被我姐姐碰到了,立刻拍图给我。不知道这位朋友是小陈什么人,两个人都敲好看的(悄悄说我觉得敲配!),大家看看就好不要转发,给我们小陈一点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