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琢闭上眼,眼前一会儿是cao场上穿着劣质迷彩服远远走过来的宋朗辉,一会儿是五年前宋朗辉在他面前红着眼摔碎那块玉观音,不知道是喝多了酒还是回忆纷繁错乱,陈琢觉得头痛,半醉半梦间并不踏实。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的他最擅长的事情还是解高中数学压轴题。
十七岁的宋朗辉因为不会写数学题泄气地趴在桌上,午后的房间里窗帘被风吹得轻轻荡,陈琢觉得眼前人做不出题的人难得的可爱,宋朗辉抬头气鼓鼓地看着陈琢的笑,起身吻住陈琢的唇,带着刚刚吃完的Cao莓的甜腻香气。
“……不准再笑我。”
“嗯。”
“你等着,虽然我不会做数列,但我会拿电影节奖杯给你看。”
“好。”
“等我拿到奖我就在说感言的时候跟全世界的人说你是我的。”
“好……啊。”
这个梦太甜了,恍惚间他听到玉碎的声音。
那块玉是宋朗辉十七岁拍摄一部同x_ing电影《热带苔原》的时候从西南边买回来的。据他自己说卖玉的是缅甸人,绿莹莹一块,宋朗辉带着玉回来的时候还是夏天,他把玉挂到陈琢脖子上,又低头吻了一吻,一冷一热交织在陈琢的胸口。后来有懂玉的人见了,说这是赝玉,宋朗辉青春年少又钱多,最容易被人骗。但这块玉还是一直被陈琢戴着,当做两个人之间的秘密信物。一直到分手那天,宋朗辉让陈琢把玉还给他,抬手毫不犹豫掷地一扔。
玉的确是劣玉,裂开才发现分明是两块玉石中间用胶水黏在一起,连摔到地上也只生硬地碎成两半。
一拍两散,那才是故事接下来的走向。
陈琢清醒过来的时候晨光都已经透进来,他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即使做了演员保养得宜,他也不再是十七岁了。他回忆起来Cao莓味的那个梦,有想起最新的剧本里他们的台词仅限于恭喜和谢谢。
陈琢无意放任自己沉浸在过去,要走出这个牢笼,也许他应该找一个新的爱人。
数理题目都会有多种解法,陈琢就势推断想要找到另一个爱人也总不至于无解。
第3章
宋朗辉周末难得回了趟父母家。
他的母亲章茵绮女士,年轻的时候横扫各大颁奖礼,影后头衔加持,又嫁给当时最红的小生宋璟。宋朗辉长到十一岁,章女士还片约不断,但却毅然决然息影。
宋璟和章茵绮虽然早就退隐山林,但以前天晚上颁奖礼的盛况,他们不可能错过。吃过早饭宋朗辉躺在沙发上刷微博,果然评论里已经有陈琢的粉丝来揶揄他,后果么,自然被他的粉丝狠狠骂回去。
他换了小号,转发了一两条跟陈琢获奖有关的新闻,顺便去自己的微博下面挑了几条陈琢粉丝夸陈琢的回复也点了赞,还跟着回复了一条“说得对,我们琢就是争气!”。
倒是章女士也有些愤愤不平:“好好的片子,本来是该你演,要不是你……唉,这下好啦,好处都让他占了。”
宋朗辉父母都知道他和陈琢过去那一段,因为旧事,章茵绮一直心疼儿子,觉得陈琢这个人心又硬又冷。
宋璟本来在看报,闻言说:“章女士,一码归一码,我看了那片子的预告,陈琢是演的很好。”
宋朗辉笑看接下来章女士生气宋先生开导加哄。
……有人跟他讨论陈琢,他总是开心,不管是讨论什么。
他们的的确确分开很久了,年轻的网友根本不知道他们之前的事,那天在后台碰到陈琢的小助理,小姑娘看来也是一无所知。能够被人想起他们俩之间的纠葛,宋朗辉很开心。
宋朗辉的新片最近狂赶进度,全剧组人昼夜颠倒,他离开父母家也很匆忙,章女士看着儿子最近又瘦了,心疼的不行,嘱咐他千万注意身体。
“对了,朗朗,你的定期检查时间该到了,你月末再忙也得请假,妈妈陪你去。”
宋朗辉哪里不知道母亲的担忧,乖巧点头答应。
宋朗辉赶到片场就开拍,半夜下戏回化妆室,还没开始卸妆,小助理先神色惶恐跑过来,“宋哥,其乐的方总刚刚给您打电话,让您务必尽快回电。”
其乐是一家经纪公司,方以明年长宋朗辉十岁,但只比宋朗辉的父亲晚几年出道,当时青葱少年组个了小生组合,但还没等到大火就淡出自己开了经纪公司,那年头规模化又专业的经纪公司不多,发展到现在方以明只怕比当时同期的明星还要有钱。
宋朗辉交代过助理,重要来电一定及时通知他,方以明的来电在这个范围里,无非是因为陈琢在的那家公司就是其乐。
陈琢和方以明中间隔着好几层,有交流也不过是年底尾牙,无从察觉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有人定时汇报给大老板,而大老板又和宋朗辉保持通话。
电话拨过去方以明那边夜生活正精彩,宋朗辉耐心听他轻声安抚枕边人,窸窸窣窣牵开被子起身,确定对方方便讲话了,才开口调笑道:“方叔叔,您也得把握分寸注意身体啊。”
方以明出道早辈分高,平时跟宋朗辉却是称兄道弟,只时不时宋朗辉要逗他一句“方叔叔”。方以明一听这称呼就知道宋朗辉存心挑事,搁平时二人必定要打三分钟嘴仗,但今晚方以明确信自己听到的消息能坏了宋朗辉后半夜心情,也懒得跟他嬉笑怒骂,直接拿出杀手锏:“宋公子,你少他妈仗着年轻得意。”
“怎么讲。”
“陈琢今儿跟他经纪人说,准备恋爱了,让经纪人跟媒体打好招呼。”
这消息的的确确能拿捏住宋朗辉命门。
电话那边方以明烟都吸了一半,被阳台上凉风吹的不耐烦,刚想开口,听到那边沉沉两个字:“……跟谁?”
哈,他就知道宋朗辉好心情维持不了十秒。
“哪儿来的谁谁谁,八字没一撇,只是说有这么个打算,想接触接触合适的人,让打点好媒体近期就不要跟拍了。我说,估计现在还在海选呢,要不你也去报个名,看能不能坐上相亲桌?”
“相个屁亲,方以明,人在你那儿,你给我看好了。”
方以明冤的不行,公司里艺人要谈恋爱,他哪里管得了。再说陈琢最近风头正劲,怎么可能让他管
玩笑归玩笑,方以明大概也知道宋朗辉是真伤心了——宋朗辉看来,他和陈琢不过是按了个暂停键,虽然这一暂停就是好几个三百六十五天,他没想到现在陈琢现在要关掉窗口去和别人演新故事。
“真的,朗朗,平时我俩没个正形儿,但我也算是你长辈,你叫我一声方叔叔你就听我劝,我能帮你看住多久呢?你要是真放不下,就甭再赌气了。该做什么做什么,你天天搁我这关心陈琢,陈琢哪儿知道你心思。”
方以明挂掉电话,懒得再忍阳台上的凉风只想快点躺进被窝,一转身不料该睡着的那位也起床了,眼前披着睡袍斜斜倚着门框问他:“叔叔,还有谁叫你方、叔、叔、啊。”
问句里还带着笑意,但方以明打了个颤儿。
宋朗辉很久没有喝醉过。上一次在医院里,他答应过章女士要爱惜自己的身体,以前的夜店小王子连酒吧都不再去,应酬的时候也不过三杯,三杯过了被骂傲慢无礼也不再喝。
但今晚他不得不醉,有些话不借着酒意,他开不了口。
本来从家里赶到片场,马不停蹄拍了大半夜戏,接到方以明的电话又喝了酒,他醉得厉害,又头痛,上一次他这么醉好像还是和陈琢分手之前,那个时候他还酷爱各种Bar和Lounge,那时候朋友把醉死的他扔回家,都是陈琢给他料理一切。
现在他又醉了,可陈琢他妈的去哪儿了?
宋朗辉记忆恍惚,陈琢,陈琢好像走了,几年前了那是?那天他没喝酒,陈琢也很清醒,陈琢只是通知他:“我们还是分开一段时间,对大家都好”。他觉得陈琢在放屁,但没有力气反驳,就看着陈琢把收拾好的东西一样样搬出来,又跟他交代家里药箱在什么地方,水电气费要怎么缴,最后陈琢把钥匙放在茶几上,开门要走。
陈琢收拾了一晚上,他就在茶几上坐了一晚上,越坐越清醒。
出门前陈琢微不可闻叹了口气,跟他说:“你白天别去上课了,好好睡一觉吧,自己注意身体。”
明明一切都很平和,宋朗辉却觉得自己被一把钝刀子捅了一夜,陈琢可真他妈狠,他宁愿陈琢像之前一样跟他吵,也好过这样平平静静。于是他开口:“陈琢,你走了我们就不要再联系了。”
宋朗辉不记得陈琢有没有答应他,但他们的确不联系了。
所有可能巧遇的场合,他们都遇不上。
所有应该遇见的情形,他们也遇不上。
宋朗辉数不清多少活动上,他站在台上听主持人说过“很抱歉,陈琢因为行程的原因今天无法出席我们的活动,但我们今天到场的有宋朗辉,有……”。
陈琢其实比他狠多了。
他只会虚张声势,陈琢却是言出必行。
宋朗辉决定给陈琢打电话,有的话,他已经翻来覆去想了很久了,他要说的绝不仅仅只是前几天饭局上那句“恭喜”。他拿起手机,这几年手机不知道换过几次了,通讯录里根本没有陈琢的名字,但他的手指好像有记忆,流畅地按下一串数字。
他其实并没把握陈琢是不是还在用以前的号码。
何况现在是早上五点,陈琢可能在香甜的睡梦中。
宋朗辉的心跳声几乎要盖过电话里机械的嘟嘟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