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藤却不为所动的开口:“欠了多少?”
“我之前也帮他还了一些……现在还欠七百万……”
“……七百万?!”沙莉的声调不自觉地拔高了。
“阿藤……n_ain_ai已经没有办法了。”老人说着,从面前的抽屉里取出了一个蓝色皮的文件夹,“这里是房子的过户文件……还有和银行之间的有关合同,如果你同意的话……”
“我不同意。”齐藤说。
老人瞬间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房子就随便银行处置好了,不关我的事。”齐藤站起身来,“打扰了这么久,我们要回去了。”
沙莉惊讶的瞪着齐藤:“你说什么呀?你搬出来以前不就是住在这里吗?现在房子就要没了……难道你一点都不关心吗?”
齐藤冷淡的看着她:“那你想怎么办?”
“我……”
即使两人的储蓄加起来,连七百万的一半都不到,虽然知道这一点,可是沙莉还是觉得就这样拒绝实在是太残忍了——哪怕齐藤稍微流露出一点无奈和惋惜的表情……自己也就理所当然会觉得放心一点吧。
“阿藤,如果没有七百万……那五百万总该有吧?n_ain_ai记得在报纸上看过,你不是还获得过两次新闻界的突出贡献奖吗?奖金应该有上百万吧?”
听到老人这么说的时候,沙莉吃了一惊。
“原来n_ain_ai这么关心我啊。”齐藤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受伤的表情,“就算是这样,我也不打算用自己的钱替别人还债。”
“你……”老人之前的悲伤神色已经消失了,那双清朗依旧的眼睛里闪现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忿怒。
“沙莉,我们走吧。”
齐藤视而不见的从老人身边走过,沙莉匆匆忙忙的说了一声“抱歉”,就跟着齐藤往门外走了。
就在两人在穿过庭院的时候,身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还有什么事吗?”齐藤在原地站定,直视着因为走得太快而气喘吁吁的老人。
“阿藤,你难道见死不救吗?”老人厉声斥责。
“说什么见死不救?”齐藤冷笑,“当初擅自决定替大哥申请死亡宣告的时候怎么不想到我?n_ain_ai现在没有资格说我。”
“就算n_ain_ai以前做得不对,这里毕竟也是你的家……”
“算了吧,n_ain_ai你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和我坦白不是吗?”齐藤强忍着怒气说,“如果我一开始就答应你继承这栋房子,你是不是打算让银行来通知我抵押的事?你不觉得太自私了吗!”
老人哑口无言的站在那里。
“我觉得n_ain_ai回乡下住很好,我也没有想过要搬回来,房子就交给银行来处置好了。”
齐藤说完,大踏步的转身走了。
走出大门的时候,沙莉回头望了一眼,别墅在绿荫掩映下泛着与来时感觉完全不同的幽冷气息……想到刚刚老人那一瞬间亟欲噬人的y-in寒目光,沙莉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极地
清晨的街道笼罩在一片雾霭里,周围白茫茫的。
本来杂志社的工作时间就无所谓,可以说齐藤在工作上有很大自由支配的空间,把工作带回家做也是常有的事,可是齐藤还是选择了离开住处去公司上班。
因为房子的事始终是自己的心结——虽然前几天对祖母说了那样决绝的话,可是自己回家以后却无法像往常一样平静的工作。
齐藤并不觉得祖母可怜,但作为孙儿,他也不认为自己可以对房子的事不负任何责任……说到底,自己只是在生气罢了,而且是毫无来由的。
办公区位于大厦的十七楼,齐藤刚刚从前台走过,值班的女职员何琳就起身把他叫住了。
“……什么事?”齐藤的面部线条透着一抹近乎神经质的冰冷。
“您有一位访客,我让她在会客室稍等……”
“不见。”
无论是谁,齐藤都没有要会面的心情。
见他转身要走,何琳匆匆从柜台上抄起厚厚的一本,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齐藤身边。
“那位女士还说……要把这个交给您。”
齐藤不甚其烦的停下脚步,瞥了一眼对方手上的东西。
那是一本封面印着风景照的相册,虽然有些老旧,可是相册的边缘却保护得很好。
齐藤接过相册随手翻开,看到里面的照片时脸色顿时变了。
何琳感觉到他翻页的动作在不自觉地加快……并且越来越粗暴,相册被翻得哗哗作响。
“齐总编,你没事吧?”
齐藤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疾步朝会客室走去。
会客间的门突然被推开了,坐在沙发的女人虽然上了年纪,可是妆扮却异常前卫,她的视线透过宽大的茶色镜片,落在了门口的年轻男子身上。
“这是什么意思!”齐藤猛地把相册摔在女人面前的透明桌几上,气势凛冽。
“不喜欢吗?这些都是阿藤和阿萱从小到大的照片啊……你看……”妆容漂亮的年长女人只是扯了扯唇角,用保养得当的手指随意翻开了一页,“连婴儿时候的也有呢。”
齐藤厌恶的打断了她的话:“突然给我看这种东西……我不明白n_ain_ai是怎么想的。”
“这些东西可是n_ain_ai的宝贝呢……n_ain_ai还以为阿藤看到这个,会念在兄弟一场的情分上回心转意,答应保住房子呢。”
“n_ain_ai请回吧,我不想在公司谈私事。”
“真是冷淡啊……”女人动作优雅的拎过放在身旁的手提挎包,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停下了脚步,“那本相册就送给阿藤留作纪念吧,n_ain_ai还会再来的。”
女人的最后一句话让齐藤气得浑身颤抖,泄愤般一脚踢翻了脚边的盆栽,破裂的瓦片发出了闷响,女人却宛如没有听见一般径自走出门去。
傍晚下班后齐藤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去了附近的一家音乐餐吧。
齐藤喜欢这里的酱鹅肝和口味醇美的葡萄酒,可以说是这里的常客。
面积不大的内室里有一个长长的围台,除此之外就是十几桌的餐台,吧内的座位几乎满了。因为并不是什么高档的餐吧,所以人声有些嘈杂,只能在人们的谈话的间歇中隐约听到舒缓的乐声。
略一犹豫后,齐藤还是在唯一一张空着的餐台旁坐了下来。
在等待酒水的空档,齐藤盯着自己黑色的公事包出神。
早上那本相册现在就在提包里。
也许祖母很清楚自己身边并没有多少可以纪念过去的东西……明知道把相册留下只是她故意耍的一点小心机,可是自己却不能对它置之不理。
无论如何,大哥已经消失了整整六年……这样漫长的时间,即使一开始感到满腔愤怒和怨怼,但在时间的长河中……那些强烈的怨愤也已经一点一点慢慢流逝了。
时间如飞刀,一刀又一刀……齐藤的脑海里蓦然闪过不知在何处看过的字句,不由得露出了一抹苦笑。
正当齐藤沉湎在不明所以的混乱情绪时,背后那一桌的人忽然提高了对话的音量。
齐藤并没有打算偷听,可是耳朵却灵敏的捕捉到了声音。
……
“喂,别光顾着吃嘛!多喝一点酒啊!这个可是好东西啊!”说话的人语调有些轻浮,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唔,放心好了!一会儿我会喝光的!”……
身后传来的是含糊不清的声音,那个人似乎嘴里正含着什么东西,齐藤甚至听见了一声酒水滑过喉咙的闷响,接着就听见那个人喋喋不休的开始抱怨——
“……那个家伙根本什么都不懂,摆出一副上司的臭架子,说我的计划没有市场基础,我都已经改了五次计划书了啊,居然一句话就全盘否定了!还说我做事不经大脑……诅咒他的秃顶永远长不出头发!啊、不只这样,最好他连头上最后的那几根毛也掉光好了!一辈子都打光棍!永远都没有女人会看上他!”
“喂,这样有些太过分了吧?陈总人是不太好,可是你也不能诅咒人家打光棍啊!毕竟四十岁还讨不到老婆已经够可怜了!哈哈!”
“……反正他就是看我不顺眼,无论我做什么都不对,从来都只叫我做些打杂的事情,听说上面还要升他的职,过半年就要调回总部了,难道公司已经没人了吗?……”
“我说……他调职也好,这样你就不用受他的气了嘛。”
“这倒也是……我已经一天都忍不下去了,简直连看也不想看他一眼……那张嘴里只会吐出伤人的字眼,一点也不懂得体恤下属!整天虐待自己不够,还要虐待别人,见不得人家半点清闲,只要看到有人在休息就会立刻用尖酸的话讽刺,搞得整个部门y-in沉沉的!我怀疑他是不是被虐狂兼虐待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