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就发现关昱礼的表情有点难堪。
秦徵暗骂自己嘴巴把不住边,一谈到孩子就急。
他脑子里有根弦绷得太紧,恨不能用搜罗最便捷的方式把宝宝尽快塑造成形,把以往缺失的和以后有可能缺席的父爱,全部掏出来给他。
平心而论,虽然他原谅了关昱礼,但那些伤害却无法忘记,他真的怕宝宝被关家的教育方式带偏,他不希望宝宝像自己,更不想宝宝成为关昱礼这样的人。
对教育问题的分歧,俨然就是他和关昱礼之间的隐形矛盾。
因为曾经的伤害刻骨铭心,所以才会小心翼翼的维护,然而真正坚不可摧的感情,又何需对彼此小心翼翼。
到一家农家乐下了车,秦徵才知道这儿是司机老李的老家,这家农家乐就是他的两个弟弟合伙开的。
二进院子,占地非常广,西面沿湖有一排临水的长廊,因为提倡环保,所以只能观赏,不能摆饭桌。
司机的二弟老板高高瘦瘦,x_ing格却很豪迈,系着围裙出来迎客,给引到能看到湖的落雁小筑。
“先喝点鱼汤,菜已经准备好了,就等你们来了直接下锅。”二弟老板笑呵呵的说。
秦徵:“噗——”刚进口鱼汤一滴不剩的喷了出来。
“不会说话就少说你,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是龙门客栈。”司机推推他弟,“去去去!”
关昱礼拿了纸巾盒塞给秦徵,“你去洗洗,顺便把衣服换了。”
秦徵拿着袋子起身,关昱礼想到他的腿伤,又问:“要我帮忙吗?”
秦徵扭头:“……”
关昱礼:“咳咳……”
换好衣服经过厨房,找老板借了一条围裙,回包房时,已经上了两个菜,关昱礼正用鱼汤泡饭,准备喂孩子。
秦徵给宝宝的脖子箍上围裙,“饭给他自己吃。”
关昱礼看怪物一样来回看一大一小两只,半晌才说:“他不会自己吃。”
秦徵从他手里拿过碗,放在宝宝面前,“你好好看看他到底会不会。”
关昱礼扭头,就见宝宝笨手笨脚的舀起一勺饭,送到嘴边的途中撒了一大半,小-嘴呼呼气,嘴唇碰碰勺子试温度,再呼呼,才送进嘴里。
给宝宝喂饭是关家第一大艰巨工程,每每吃饭,保姆拿着碗跟在他后面跟挑战极限似的,一屋j-i飞狗跳。
真不敢相信他看到的是真的,这小子不但乖乖吃饭,还自己往嘴里送。
“你怎么做到的?”关昱礼问。
秦徵夹了快小灶锅巴慢慢的嚼,“我本来是准备饿他几顿——”
关昱礼险些拍桌子:“饿他几顿!?”
“不过没用上,”秦徵皱眉:“你这什么表情?”
关昱礼忍了又忍,逼自己挤出一个亲切的微笑:“他是个孩子。”
“孩子怎么了?”秦徵说:“饿两顿只当清理肠胃,饿了自然就懂得,饭菜不是他想要,想要就能要!”
“我说不过你。”关昱礼扶额。
“用事实说话,你当然说不过我,”秦徵得意的挑挑下巴,“自己看,一碗见底。”
关昱礼看了眼宝宝,确实是一碗见底,不过桌子帮他吃了一大半。
他无语的指着桌面的饭,质疑的目光看着秦徵。
秦徵笑着瞟他一眼,低声说:“你不能对一个两岁的孩子要求太高。”
关昱礼一口气呛进肺里——到底是谁要求高!?
“偶还要!”宝宝举起空碗,碗底的汤汁顺着胳膊往下淌。
吃完中饭已经下午两点,进山的时间不够用,老板联系了一艘游船,直接在临湖长廊登船,然后泛舟湖上。
秦徵以为会是那种燃油的客轮,没想到却是一艘乌篷船,摇船桨的那种。
船不大,船身的木头透着年代浸-润的油光,船头的艄公带着Cao帽,远远望去,潋滟绿水衔青山,扁舟一叶邻水榭,满目生动写意。
宝宝穿了件救生衣,跟个小乌龟似的。
关昱礼先跳下船,接住秦徵递下来的宝宝,秦徵抓-住长廊的栏杆,探了探腿,看先下哪只脚好得力。
关昱礼放下宝宝转身张开手臂,仰起头,笑眯眯的看着他。
阳光斜照在他的发顶,发丝和睫毛的y-in影印在脸上,那眼中的笑意便染上懒洋洋的光晕。
四目交接的这一刻,并未让心跳加速,而是像是彼此之间从没分开过,他张开的怀抱不大不小,正好对你契合。
秦徵放心的扑了下去。
好歹是个180的大个子,两人撞在一起,关昱礼抱着他连连退了几步才站稳,抱着秦徵腰部的手却没有“来得及”松开。
下巴抵着对方的肩,温热的气息麻麻痒痒的略过耳畔。
秦徵没动,关昱礼也没动,似乎想把这一个无关情-欲的拥抱再多留一刻。
“哟嚯——”
艄公仰颈清啸,启行。
二月春风似剪刀,剪翠万里河山。
两岸寒山苍翠,抽芽的树梢间,掠过早春衔窝的飞鸟,点尘不惊的飞向仿似悬浮在半空的一抹温软白云。
这里美得像是一副无声的动图,如果是在开春或者是夏季来,只怕更美。
秦徵靠在船头,眯着眼吹风晒太阳,乐不思蜀。
“秋天才好玩。”关昱礼给宝宝脑袋反扣上木奉球帽,“可以在船上网螃蟹,就在船上开火,用湖水蒸。”
秦徵眼睛一亮,他就喜欢吃螃蟹,以前听说过有些无污染的湖水养出来的螃蟹,现捞现蒸,诚然是人间至味。
“秋天再来呗,反正挺近的。”关昱礼说。
秦徵笑了笑,没接话。
艄公说:“现在这时节的鱼r_ou_鲜美,你们没吃过现捞的白刁吧?这种鱼离水就死,市面上卖的再新鲜也没有活的杀了好吃。”
“要吃鱼要吃鱼!”宝宝兴奋的往船边扑,被秦徵拎了回来。
“球球叔,偶想抓鱼!”他征询的看着秦徵。
艄公笑道:“等会给你抓,船边挂着网兜,满了就能起网。”
扭头看湖水的关昱礼突然回过头来,不错眼珠的看着秦徵。
“怎么了?”秦徵纳闷的问。
关昱礼严肃的看了他一会,把宝宝抱到腿上来,指着秦徵说:“你叫他什么?”
宝宝迷茫的看着爸爸,小声说:“球球叔。”
“不行!”关昱礼说:“叫爸爸!”
秦徵翻白眼,这人想哪出来哪出。
宝宝讷讷的来回看秦徵和关昱礼——两个爸爸?
“球球叔是爸爸。”关昱礼指着自己鼻子,“我也是爸爸,你可以就叫我巴巴,巴八把爸,一声。”
秦徵“噗嗤”笑出了声,笑的船身跟着摇晃。
“爸爸。”
标准的普通话。
秦徵的笑声戛然而止,他愣愣的看着宝宝黑白分明的眼睛。
“再叫!”关昱礼鼓励道:“叫到你爸爸答应为止。”
“关昱礼!”秦徵难为情的别开了脸,“你够了。”
“爸爸!”关宝来大声叫。
“再叫!”
“爸爸爸爸爸!”
“他不理你,再叫!”
“爸——”
秦徵突然出手,把宝宝拽进怀里紧紧抱着。
鼻尖贴着宝宝的耳朵,体温让他鼻腔酸涩,眼眶蓦的红了。
他深吸一口气,想把眼泪吸进去,却不争气的越吸越多,他埋下头,把眼睛摁在宝宝的肩膀上,将冲出鼻腔的哽咽往肚里吞。
关昱礼移开了视线,眺望碧波尽头,青灰色的连绵远山。
船在一个竹筏排成的码头停靠,沿着山路上去,山腰有一间寺庙,艄公在船上等,三人上岸,散步一样走进了山门。
在船上还没见到什么游客,进了山门,沿路都是去敬香的人。
“刚在船上远远的看到一座塔,是寺庙的么?”
秦徵刚在船上看到直耸云霄的黑塔,就有一登塔顶的冲动。
“塔在金顶,就你这破腿能上去才怪了。”关昱礼带上墨镜,把孩子一牵,牛逼哄哄的开路。
这人嘴贱的毛病又犯了,秦徵懒得搭理他。
还好山路是环形,走起来不算累,就是伤口有点胀痛,看来确实是不能登塔。
宝宝的小短腿卖力的往上爬,遇到高一点的台阶,关昱礼就拎着他的手肘往上一带,没一会,一大一小就把伤-残人士甩的远远的。
秦徵埋头往上爬,背心出了一层汗,这儿可能不止一条路,进山后人流分散,这条道上就只剩他们三人了。
“我背你。”
秦徵抬头才发现关昱礼不知道什么时候折回来,就在他面前。
“不用,我自己走。”
关昱礼门板似的立在台阶上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