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友终成眷属。同龄人谈恋爱。
在他的心里,有一个地方从未有人来过
尹时京x萧恒
1v1 HE
记得是九月中旬,前夜刚下过一场雨,浇熄秋日最后一丝不安分的燥热,变得凉起来。
太阳下山以前,萧恒接到个电话,电话那头的人说:“萧恒,是我……我外公去世了。”
第1章
我习惯了你在黑暗中为我点烟
火光摇晃,你总是悄悄地问
猜猜看,我烫伤了什么
——北岛《习惯》
“已经出了市区,大概半夜能到。”
天朦朦胧胧地黑了,苍白的月亮逐渐升起,群青色天幕和大地的交界处泛着燃烧后灰烬的橙紫色。
高速公路上,尹时京握着方向盘,漫不经心地问副驾驶席上的人:“萧恒,前面是休息站,你要不要下去解决一下个人问题?” 他的皮肤很白,像一整块大理石,手背上隐约透出青紫色的血管,指甲修剪得光滑圆润,袖口挽起来,凸起的腕骨和消瘦的肌肉轮廓显得异常性感。
萧恒点头,说要去一趟洗手间,但他想知道的根本不是这个而是别的东西。
大约是下午四点,他接到尹时京的电话,说尹家老爷子去世了。骤然听闻如此噩耗,他有些没反应过来,话还卡在喉咙里,尹时京就问他在不在家。
“我在,有什么事吗?”
尹时京只说让他在家等他,然后挂了电话。
“老爷子是怎么去的?”春节时他有上门拜访,那时老爷子气色和精神状况都相当不错,“是病了还是……?”还是意外?他想象不到为何不出一年人就没了。
“四月查出了胰腺癌,晚期,想着这个年纪化疗太折磨人就选择了保守治疗。早晚的事。”尹时京目视正前方的道路,表情平静,“午饭后走的,罗姐以为是午睡没起,准备叫他起来,结果走近一看才发现没呼吸了。”
车子开进休息站停靠,萧恒发现他并不打算跟自己一起来。
“你不来吗?”他们在公路上行驶了一个多钟头,接下来还有更长时间。
“暂时不用。”尹时京将车停好,降下车窗,“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休息站里冷冷清清的,萧恒先去洗手间解决膀胱问题,然后进一旁的24小时营业便利店随便买了三明治和饮用水。回去的路上,打老远他就能看的尹时京不在车里,而是靠着车门在抽烟,通红的火星在漆黑的周边环境里格外显眼。
尹时京闭着眼睛动也不动,像是在小憩,察觉到有人靠近很快睁开。
“回来了?”他的脸藏在烟雾后头,模糊了深刻英俊的轮廓,头发散落下来遮住眼睛,身上的衣服也有些皱,而就是这有些狼狈的模样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烟火气,不再像个没情绪的假人,“上车吧。”
“要不要换我来开?”萧恒回国第一年就考了驾照,平时也是开车上班,“看你累了的样子。”顺便将刚买的矿泉水递给他。
“过会吧,过会累了会喊你的。”尹时京将烟掐了,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待会到了也不一定能睡,你可以趁在路上先睡一觉。”
“我还不困。”平时这个点他才刚下班回家,怎么睡得着?
尹时京看他一眼,没说什么,发动了车子。
接下来的一路上尹时京没开车载,静默笼罩着他们,先前说不想睡的萧恒看了会手机,渐渐地闭上了眼睛,陷入短而轻的睡眠里。他梦到了很多东西,又像是什么都没梦到,大片蒙太奇的白光黑影从眼前惊鸿掠过,最后定格在两张遗照上头。
睡梦里他感觉有什么凑近了,半睁开眼睛发现是尹时京倾身过来,手里还拿着东西。
“到了吗?”这是他第一时间能想到的。
“还没有,我下去一趟,你就在这里等我。”
“那现在几点?”
“快十点了。”
“这么晚了吗?”
萧恒揉着眼睛坐直身体,但是他起来得不是时候,两人脸庞正对上,近得都能感受到对方湿热的吐息,看见瞳孔里自己的倒影。尹时京的鼻梁很挺,睫毛很长,眉眼如画,令人心跳忍不住加快。
最后是萧恒先一步调转开视线,倒回座位。
“冷的话盖这个。”尹时京将手上的东西交给他,原来是条毛毯,“继续睡,我不太累。”
说完他拉开车门下去,留萧恒一个人在座位上翻来覆去。
方才短暂的一瞬间,尹时京那遗传了未曾谋面生父的灰蓝色眼睛里头藏了些东西,只是想一想就让人心里像是被搔了一下,有几分痒。
他们隔天半夜三点半才到尹家老宅。
途中尹时京拗不过萧恒,让他开了两个钟头,下高速再换回来。
沿途的景物慢慢变得熟悉,萧恒的思绪飘出老远:尹家世代经商,传到尹时京这一代家底已颇为丰厚。尹老先生从公司退下来后一直住在老宅,他母亲是尹老夫人一贯疼爱的侄女,父母还在时总登门拜访,后来他双亲过世,两家人渐渐断了联系,直到这几年才回温。
院子里种了几颗高大的凤凰木,每年六七月开花,一片片连绵的小花,即使是在黑夜里也知道是红艳艳的颜色,跟烧起来似的。
萧恒第一次见到尹时京就是在凤凰花的花期。
尹老爷子膝下有一双儿女,尹时京是他外孙,是小女儿尹琼在国外时和某不知名男人春风一度的产物。尹时京的出生被她死死隐瞒,直到五六岁将要毕业回国才让父母得知他的存在。
来开门的是保姆罗姐。她算是这里的老人了——从很久以前起就在尹家做事,到现在已有十几年。她面容有些憔悴,没精打采的,垂着头,眼神飘忽不定。
“哎呀,你们……你们怎么现在赶过来了?”她连忙开门迎他们进来,又看到后头,“开车来的?……这大老远的,多累呀,吃了东西没?”
灵堂设在一楼大厅,萧恒他们换了鞋过去往铜盆里添了一剪子黄纸,又上了柱香。
“我外婆呢?”尹时京问出了萧恒心里的问题,“罗姐你没陪着她么?”
“老夫人睡了。”罗姐带着他们往里走,“我好不容易哄睡着的,唉,她身体也不好,接下来可怎么办啊。”她唉声叹气的,又因为年纪本来大了,眼袋垂下来,显得格外衰老。
厨房里煨着鸡汤,罗姐煮了粉丝端上来给他们做夜宵,吃了趁天亮前睡一会。
“其他吊唁的人来了以后要忙的事情就多了,不要仗着年轻就不把身体当回事。”
萧恒说不上来是不是错觉,这间死了人的大房子氛围比他之前任何一次来都要冷清压抑,有些喘不过气来。
身边的尹时京察觉到他情绪不对,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不要想太多,生老病死,每个人都有的。”他点点头,不动声色地退开一步。但至始至终,尹时京的神情都是暧昧不清的。
他们吃过以后,尹时京引着他上二楼,罗姐留下来收拾厨房。
“比较突然,客房没有收拾出来,你这几天就睡我的房间。”话是和他打商量,但语气是笃定的。他的房间在二楼走廊靠西的尽头,萧恒扫过墙壁上挂着的几张黑白老照片,是老夫人年轻些的时候,和他母亲居然有几分神似。
等到房门打开,房间里只有一张双人床,萧恒有些说不出话来。
“你在犹豫什么?”见他不进来,尹时京观察着他的反应,突然笑了起来,“又不是没一起睡过。”
萧恒知道他指什么,在曼彻斯特的那几个日夜里,他们睡同一张床,到布里斯托才分开。
或者说更久远以前的事情。
“我……不太习惯。”他谨慎地选择了一个说法。
“那这么说,你还是单身?”尹时京神情满不在乎,但仔细看却有两分调笑,“跟以前一样。”
“有过,不适合就分开了。”跟自己不一样,尹时京从高中起就玩得很开,有过不止一个女朋友,萧恒就不止一次撞见过他和高年级的女孩子在一起。至于上了大学,他没刻意关心过,但想来也是离不开莺莺燕燕的。
“再不进来天就要亮了。”
见尹时京放过了这个话题,萧恒松了口气。
看得出尹时京常年不在这里住,被褥都是罗姐趁他们吃东西那会新换的。就在他收拾东西的间隙,尹时京从浴室里出来说放好了水可以洗澡了。
“你还醒着?”等尹时京也洗好,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从小浴室里出来,发现萧恒还没睡。
醒着也好,先前都不是说话的好场合,现在反而能轻松下来说点话。
“吹风机不知道被罗姐收到哪里去了。”
“你难过吗?”
萧恒说完就觉得自己这样太过八卦,“当我没问,我不该问这种问题。”
“其实从拿到化验结果就做好准备了。总有这么一天的。”尹时京躺下,扯过半边被子,“下午我在开会途中接到罗姐的电话,说实话,那一瞬间脑子里是空白的。你那时怎么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