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尹时京把蛋糕盒子连同车上唯一一把雨伞交给萧恒,让他先进去,自己去车库停车。
一楼窗户里透出朦胧的灯光,显然是还有人在。他敲门,来开门的是在灵堂守夜的尹泽,尹泽探究性的目光在他身上转悠两圈,后头停好车的尹时京就过来了。
虽然只有几步路,但雨太大,他身上淋湿了许多,落汤鸡似的。
“快些进来,待会我叫罗姐送姜汤上来,两个人都要喝。”
尹泽没有为难他们,放他们进来,顺便接过给老太太的蛋糕,催促他们赶快上楼洗澡换衣服。
二楼走廊里没有开灯,尹时京拉着萧恒走。
像是怕吵醒房间里的其他人,他们的脚步都放得很轻,哪怕知道不过自欺欺人。
“这一晚上光说我的事,萧恒,你变了多少?”
突然,尹时京停下来,萧恒察觉到他不走,疑惑地看他。
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拉近,他注意到尹时京的眼神和平时不一样。
待眼睛习惯了黑暗以后,能分辨出虹膜还是灰蓝色。他记得那颜色,跟暴风雨前的海面有几分相似,却比平时更深,更暗,背后隐藏着什么他看不分明的东西,像是欲望,但他只觉得自己看错。
或者说,他不敢去想,不愿去想。
“很多。”他深呼吸。
“什么?”
大雨如瓢泼,雨声震耳欲聋,偶尔还有两道青森森的闪电划破暗幕。
萧恒看着他变了许多的脸庞,像是在喃喃自语,也不管他听到了没有。
“很多,你想不到有多少。”
他下意识地抱紧双臂,觉得冷如浸泡在冰水里,四肢百骸都痛得厉害。
第4章
这场雨一直下到了出殡前夕,途中偶尔有半天的停歇,后来又缠缠绵绵地下起来。托长时间降水的福,温度降下去不少,到处都潮得厉害。
尹时京从外边打电话回来,听到有人喊他,发现是尹泽的女儿尹兰书。
“堂哥,堂哥。”
尹兰书比他小两岁,在日本读环境学,为这件事特地向研究室请了三天假期,先是坐飞机到香港,然后转高铁,几经波折才到这里。
“怎么不进去?”他手插在口袋里,停下脚步等她。
“刚在里面陪小姑他们打了两圈牌。我的筹码都输光了,找了个借口溜出来透气。他们都抽烟,有些呛人。”她亲热地挽住他的胳膊,借机想要偷看他手机屏幕,“女朋友?”
“工作上的事。”尹时京不动声色躲开,“一天天都在想什么东西。”
走廊里只开了一盏小灯,昏黄的灯光洒落在他周身,不远处是灯火通明的会客厅,隐约还能听见里边人交谈时的喧嚣——因为天不亮就要动身,自觉起不来的几人摆了两桌麻将,好借此消磨掉最后几个钟头。
忽然有人肚子叫了一声,尹时京装没听到,尹兰书有些赧然地侧过头。
“上次的蛋糕还有吗?真的好好吃,比之前去跟同学去北海道吃过的还好吃。”
“那是我和你萧恒表哥专门给外婆买的,想吃可以自己去买。”面对撒娇尹时京并不买账,他发完邮件,平静地说,“你不是之前总嚷着要减肥,这会就不怕长胖了?”
说完他推开虚掩着的门,进到烟雾缭绕的客厅里面。
屋里比他想得要安静一些,只有麻将牌碰撞发出的脆响和偶尔的人声。
“是啦,我让萧恒表哥代替我才走人的,不然小姑他们三缺一肯定不放过我,”留意到尹时京的眼神,尹兰书摊开手解释,“他好像比我好一些,至少没两圈输光全部筹码。”
“你……”萧恒看到他就像是看到救星。
尹时京绕到萧恒身后,一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和他说起悄悄话。
“让我看看牌。”
感受到另一人的重量,萧恒有些不太自在地想要回头,“这样……”
“没事,她不介意。”尹时京瞥了自己的母亲一眼,贴着萧恒的耳朵说。
“不兴这样的,你这是帮他作弊。”尹琼打了个哈欠,“你都不跟我打招呼。”
“知道你所向披靡,我帮帮他有什么不行的?”尹时京随手打出几张牌,一轮后就和了。
“下不为例。”输了筹码的尹琼朝尹时京摆手,“跟你玩没意思,一边待着去。”
打牌的打牌,闲聊的闲聊,倒不算冷清。尹兰书闲不住,四处转悠,看看这个的牌又看看那个的,留意到尹琼丢出一张三条,刚好是萧恒能用的,忍不住咦了一声。
只有一次就算了,一而再再而三,饶是打得一手烂牌的尹兰书都看出尹琼是在放水。
“小姑怎么转了性?你不知道,她刚刚做我上家,赢我牌的时候毫不念情面。”她凑到尹时京旁边嘀嘀咕咕,忽略掉他似笑非笑的眼神说他母亲的坏话,“小姑这是偏心长得好看的男人。”
“是我我也帮萧恒。尹兰书,你有时候话真的有点多,而他至少不会磨得我耳根子痛。”
“是是是,我看出来了,你们母子都偏心得厉害。哦对了,蕙芩姐说你很久没有约她出来了。”尹兰书扁扁嘴,换了个话题,“她很中意你。”
高蕙芩是尹兰书的朋友,之前去尹泽家吃饭的时候被介绍给他。尹泽说的是年轻人要互相了解,但打得是什么主意尹时京心底自然清楚。
“跟你爸说,别操这种心,我自己有分寸。”
“蕙芩姐真的很好,漂亮又大方,”尹兰书为自己的好朋友鸣不平,“不过你肯定又是工作忙那套,我都能背了。知道你有许多人喜欢,但是稍微收敛一下Ok?”
和小姑娘说不清楚,尹时京就不再说这个话题,看着窗外花园里被雨水打落的铁线莲出神。
一点钟的时候,罗姐和和临时来帮忙的另一个阿姨端着云吞面和银耳汤上来。
“你赢得差不多就收敛些,我找他有事。”尹时京把萧恒从座位上带起来,“你们要是缺人就找尹兰书凑合,她肯定不会拒绝的。”
尹兰书假惺惺地说他们母子都没有人性,最后磨得尹时京同意将她输的钱全记在自己账上才欣然入座。萧恒鲜少见到有人能在尹时京面前成功耍无赖把戏,此时得靠食指抵着嘴唇才不至于笑出声。
“很好笑吗?”有人这样问他,他下意识点头,发现是尹时京。
尹时京同样在看他,眼神还是那样,跟记忆里的没什么太大区别。
他渐渐地不笑了,或者说从那个暴雨倾盆的夜里起,有什么东西就已经改变。
“有一点。”
“拿她没有办法,舅舅不知道怎么教的,以前还好,现在越来越顽劣。”尹时京按住太阳穴,“吵得我头痛。”
“她是变得有一些……活泼。”不再是记忆里那腼腆怕生的女孩,萧恒有些感慨地说,“但人都是要变的。”
“是吗?”尹时京的语气很平常,“就像你一样吗?”
“是的。”
他想不通为什么尹时京要说这样的话,但本能察觉到继续和他这样相处下去是很危险的——哪怕说不清究竟是哪方面的危险。
但冥冥之中有一只无形的手牵着他步步往前,直到万丈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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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恒背靠着浴室冰冷的瓷砖,垂着头,只有还在缓慢起伏的胸膛缓缓能证明他是活着的。
热水自上方的花洒淋下来,冲刷掉他身上的烟草味和汗水。他睁着眼睛,起初还有些迟疑,后来像是下定了决心,环住自己没有安静垂在腿间的阴茎揉搓起来。
垂软的性器一点点充血,变得坚硬起来,他茫然地盯着瓷砖上的纹路,想着它们从哪开始,又要蔓延到何处,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甚至变得愈发粗暴起来。
欲望对他来说已经是很陌生的东西了。长时间的服药摧毁了他的大部分性欲:他想不起上一次自慰的时间,或者说,一切都太枯燥了,缺少让他这样做的理由。
他记得他在一个地方看到过这么个说法:当一个人同时失去了性欲和食欲,那么这个人就离死不太远了。很奇怪,他吃那些药正是为了让自己不要被窗棂上的怪物引诱,加入它们。
那垂软的器官吝惜于给予他一点反应。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都已经有些痛了,可那半软不硬的性器就像是和他作对一般,所有的反应都是迟钝的。没什么快感,倒是被揉得发红的皮肤深处传来刺痛。
他闭上眼睛,努力搜寻那些可以和色情挂钩的画面。
打扮成NYPD的英俊脱衣舞男,在Britney Spears慵懒性感的歌声中,勾开禁欲的领带,脱掉拘束的衬衣,臀部摇摆,手掌在饱满的裆部轻轻打圈,眼神分明在说我知道你想要更多。
……
不够,还不够。他分开嘴唇,像是难受地小声呻吟起来。
柔软滚烫的吻,白皙的皮肤,颤动的睫毛。他的第一个吻。
“不……不要。”他打了个激灵,手上的力气大得差点让自己咬到舌头。
什么都好,就是不要想起这个,不要在这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