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这紧急时刻谁都没有动。
“十一秒”
在最后还剩下十秒的时候,萧子期突然叹了口气。
悠悠的叹息混夹着惊心动魄的倒计时声回响在屋子里,空气像是被拧紧的发条般一寸一寸地收紧,压得人在其中喘不过气来。
陆承则眼神偏向他,神色端凝。
时间在快速流逝。
萧子期直步上前,手指头点指密码盘按匠x_ing蛎挥凶柚顾壅稣龅乜此阜伤倭骼嘏九九景聪乱涣氖帧H缓罅⒃谝槐叱聊诺却疟鹗踩ㄆ飨炱稹
……
一秒。
两秒。
三秒过去了。
别墅里什么声音都没有响起。
“啪”的一声,铁柜的门自动打开了。
陆承则目瞪口呆地瞪着敞开的铁门,惊愕问道:“你输进去的密码是什么?!”
扭头看向他,只见萧子期的面上也是难掩震撼,愣愣地,看不出来他是对自己误打误撞按对了密码的事情感到震惊,或者其实疑惑的是密码本身。
陆承则伸手在他肩上拍了一下,想要提醒他时间所剩不多了。
萧子期如梦初醒般的回过神,眼神游离飘忽不定,拿下肩膀上的手,示意陆承则自己没问题,便开始动手翻找。
然而二人翻遍整只柜子还是无济于事,连张带有签名的小纸条都没发现。
陆承则目光落在身后的另一个铁柜上,暗自琢磨一阵,眉头狠狠一皱。
正犹豫不决的时候,萧子期穿过他的身侧径自走过去,扭转旋钮打开那个没有开启过的密码锁,手指飞速的在上面按下一串密码,动作行云流水,毫无迟疑。
“喂……喂喂!”陆承则心惊胆战地在旁边轻声喊着他,紧张地环顾四周,又注意到电脑桌后面的落地窗,窗下是一片茵茵绿Cao,心里冒出个想法后,倾耳准备迎接警报器的轰鸣声,琢磨着随时准备拉着萧子期跳窗逃跑。
然而等了半天什么响声都没有发出,反而是铁柜门乖巧地自己打开了。
……
一触即发的危急气氛骤然化为平静,陆承则一口气哽着差点下不来。
没有察觉到身侧的人一会焦灼一会紧张一会平复的情绪变化,萧子期将排列在柜子最里层的蓝色文件档案拿出来,一页页飞速地翻过,晃动的纸张映在他漆黑的瞳孔里闪现出千丝万缕的银白色彩。最终待看到某样东西的时候他翻页的动作停了下来,目不斜视地仔细浏览一遍,脸色愈看愈沉重。
陆承则把头凑到他旁边,只看见“买卖土地合同”六个黝黑的大字醒目地挂在纸张最顶端。他吃了一惊,细细往下看,待看到受让方为完盛地产时,面部表情更是惊愕不已。
完盛地产是陈子柯家里——也是萧子期母亲的娘家的产业,是一家十年前才刚刚创立的地产公司,创业之初就规模宏大,经过多年发展后前景更是蒸蒸日上,许多在本地打拼多年却毫无实绩的竞争公司纷纷不服气,不知从哪听说来的传闻说完盛地产背后有不正当背景,一传十十传百却苦于没有证据,也就只能在背后说说嘴而已,而知道□□的人又从不站出来,安静的隐居在幕后,讳莫如深,像头蛰伏在黑夜的猫头鹰一样,用那双黑夜般的眼睛悄然地窥视着一切发生的和即将发生的事情。
现在,萧子期就觉得自己被暗中窥视般的,像有一把锋利的刀悬空在自己的脑袋上,每一根神经都感到突如其来的寒意侵入,凉飕飕的在心里微微战栗。
第16章 第十六章 回忆
“完盛地产。”他不自觉地重复这个名字,一个字一个字地像是要把这六个字咀嚼入肚,“我倒是不知道我们家居然还和他们有联系了。”
“……”陆承则对于他们两家的事情知道不多,此刻也不知道该不该问出口,他隐隐地感到事情的突破口就在其中,刚想要询问,倏然间注意到了萧子期难看到极致的脸色,就像突然间有人扼住了他的脖子,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萧子期没有转头看也知道陆承则此时的沉默是为了什么,他放下了手中的文件,由于疲惫,嗓音都有些变了,抬起手揉揉额头,主动解释道:“陈家是我母亲的娘家,自从我母亲嫁给我父亲以后就再也没有来往了……说实话,在大学以前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们家的一个人,我的母亲生前也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他们家的任何一件事,就算哪怕只是一件小事……”说到这他忽然顿住了,又改口道:“这么说也不尽然,我的母亲其实曾经警告过我不要和陈家人来往,告诫我说陈家人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怪兽——她是这么说的。”
陆承则侧耳聆听,若有所思。
“至于和学长的认识,那完全是个意外。我当年帮他解围只是无意之举,等知道了他就是我母亲口中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陈家人的时候……”
萧子期话说到一半突然中断了,神情迷茫地不知道该用什么形容词来描述他们之间的关系。
陆承则听出来他的言外之语。
——不管陈家人是怎样的一群人,陈子柯都是陈子柯,不单单是用一个姓氏就能概括的,一个完整独立的人。
这让陆承则感到满涨的酸意从身体里面厚积薄发地冲涌出来,内心猛然生出一种强烈的感情催促他拥抱眼前的人。
萧子期眼里盯着土地转让合同文件,脑海里却被突如其来提起的完盛地产四个字打破记忆的枷锁,内心猛烈刮起名为回忆的飓风,倏地席卷冲垮他的所有防备。
在他身侧,陆承则身体力行地把呆立着不动的萧子期拥入怀中。
沉湎于记忆中最痛苦寂寥的那段回忆的萧子期只是感到被拥入的怀抱有点硌人不舒服,本能地微微挣脱了一下,思绪却沉浸在苍凉和悲哀中,被带到更遥远的方向。
他沉浸在小时候的梦中,梦里有座大房子,房子深处有一个身着红色纱裙的女人,还有窗外滂沱的大雨和死寂的黑夜。
女人坐在钢琴前,琴后的书桌上放着一盏黄灯,黄光将本来就朦胧的房间照s_h_è 得更加模糊不清。一曲c小调第五交响曲一个一个的音符自她泛着光泽的手下跳跃般地流出来,震响在密不透风的房子里。
在黑暗中他想努力看清女人的面孔,目光费劲地睁大了双眼,思维却逐渐被这昏暗的夜色感染得朦胧不清。半昏半醒间只能听到耳边的优美的调子声离他越来越远。
随即他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更小的时候,同样的一间大房子,那时候的萧祈还是个没床板高的小女孩,稚嫩的小手被红纱裙的女人牵着迎面走来,交付到自己手上。
牵着妹妹的手,他看见了女人伸出她珍珠色的食指,放在嘴边,对他发出了轻轻的一声嘘。
他迷惘地忽然感觉到世界天旋地转,然后眼前一黑,迷梦倒乱中醒来诧异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床底下,身体蜷缩,怀里抱着萧祈,大约是怕她突然出声,手还捂着她的嘴。
“吱呀”一声低吟,他注意到房门被从外面打开了,沉闷的脚步声和一阵阵发自内心愉悦的笑声从客厅传了进来。
来人的身体在廊道的灯光下被拖出长长的影子,床底下狭窄的视野中,他看到影子越来越长,脚步声也离他越来越近。
哒。
哒。
哒——
一双穿着黑色高跟鞋的脚停驻在他的眼前不超过十公分的位置。
很快地,垂落在地的床单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掀起,他看到了一张女人的脸。
她染成鲜花一样的红唇在冲他微微一笑。
“喂……”
“喂——”
脑海里的画面骤然褪去,思维猛然被呼唤声急召回来,回过神后,只看到面前陆承则满脸忧色。
“没事,”萧子期按住了自己的额头,企图缓解脑袋炸裂般的疼痛,轻声道歉:“不好意思,刚刚走神了。”
“刚刚说到哪里了……对了,见过学长后我才算第一次真正和陈家人打了交道,可是……”萧子期露出了无奈的表情:“学长根本没有参与过陈家的任何事物,就像之前的我一样……所以我其实一直把他单纯当做事一个普通学长看待的。”
也只有这样,才能在不违背母亲的意愿下交到陈子柯这个朋友。
萧子期没有把内心深处的想法说出来,可是陆承则却很快想明白了。
颇有点不是滋味地紧了紧怀抱着的手臂,听萧子期继续往下说:“其实后面也没什么事可说的了,就是大家互不说破地继续一起相处着,没有什么豪门斗争,也没有什么勾心斗角,每天过着做完实验就回家各玩各的日子。”
陆承则突兀问道:“你信他吗?”
良久的沉默。
萧子期像是没听到问话一样,半阖着眼睛,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在陆承则以为他不会回答了后,萧子期才缓缓开口,语气意外地坚定。
“我信。”
陆承则闭上眼睛,半晌才睁开,黑色瞳孔里流动出犹如一片y-in风暴雨过后晴空万里的光彩,他伸出大手揉了揉萧子期的头发,轻声笑道:“那我也信。”
突然间,沉重的脚步声从楼梯口缓缓响起,由远而近地向他们靠过来。
两人瞬间四目相对,脸色顿时巨变。
空气霎时仿佛停滞,并随着脚步声的靠近一寸一寸地收紧,窒息的感觉如影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