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好回忆一下,在你母亲走前的那天可有什么不同?”陈付恒询问道,眼中的迫切担忧比任何时刻都难以掩饰:“你和你妹妹同样是姐姐的孩子,若是那些人回来又找上你……必须要想点办法才行。”
萧子期凝眉,眼睛随着陈付恒动作而动。
陈付恒站了起来,绕着椅子的一小块地方来回走了一圈,仔细思索,却还是一无所获。他问:“你的身边配有保镖吗?”
陈付恒早就知道萧子期身边的情况,然而还是要亲自问一遍,果不其然见到萧子期摇头,说:“没有。”
不等陈付恒主动塞几个保镖到他身边,萧子期连着说下去:“我也暂时还不需要这个。”
陈付恒皱眉,想要训斥几句,可是看到他那张与母亲几分相似的脸,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半晌,他才点头:“好吧,毕竟还有你父亲在,我也不能越俎代庖……别担心,不管你们父子关系怎么紧张,你依旧还是他唯一的继承人,他不可能放着不管你的。”
众所周知萧家两父子自从女主人死后就彻底僵持住,关系降为冰点,甚至一见面就要抄家伙打得头破血流,不少人都看笑话似的等着看这父子两人斗得你死我活那天。
不过虽然具体上的传闻有点微妙,某些地方也没有太大的误差,萧子期无可无不可地点头示意自己知道,然后眼睛还是牢牢盯着陈付恒看,黑深的瞳孔仿佛在打量着什么。
陈付恒似乎毫无察觉他的警惕心,安慰萧子期有了他这个舅舅就什么都不用怕了,萧律行若是欺负他就来找自己,自己可以给他出头撑腰。
被那如同母爱光辉照耀的萧子期忙解释道:“他不会对我做什么的。”
即使他说的是实话,陈付恒还是用“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的心疼眼神看着他,虽然这次的目光收得更深了,可是萧子期依旧能轻易从他瞳孔中解读情绪。
“嗯,好吧。”说了这么多也没有从萧子期那里得到什么消息,陈付恒十分清楚过犹不及的道理,马上把话题收回来:“如果你想起什么了就打电话告诉我,我会即刻派人保护你的。”最后一句话说得尤其重,像是在透露着什么。
萧子期客气地回应他。
想起此行的目的,陈付恒突然正襟危坐,刚才的弥漫在身上的颓然一扫而尽,他脸色沉重,道:“你这次来我家……是为了陈子柯的事情吧。”
陈付恒一语言中,萧子期顿了一下,实话实话地点头应答:“我听说他好长时间没来实验室了,想问清楚怎么回事。”
陈付恒身上的威压感却仿佛随着他这句话更加重了,沉默了片刻,空气中仿佛弓弦般缓缓拉紧,充满了严肃的气息。
感受到气氛的改变,萧子期等了一会,再一次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陈付恒突然笑了,那笑容出乎意料地苦涩,仿佛还带有点古怪的意味。
只听见他说的话云里雾里让人听不懂:“这或许真的是天意吧……上一辈做的孽让晚辈来还……这真是……”
萧子期这次是真的听不太懂了。
然而他就这么自言自语了几句话,才重新看向萧子期,语气不乏严厉道:“你老实告诉我,你和子柯究竟是怎么回事?”
萧子期一愣,瞳孔蓦然睁大。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旧友
“嘭!”
尖锐的哨声冲天响起,篮球在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抛物线形状,精准地投入篮筐中,还没等篮球落地,队友就齐刷刷地从四面八方冲着拥向陆承则,尖叫声和喝彩此起彼伏。输的一队垂着头蹲坐在地上,一个个叉着腰喘着粗气直愣愣地看着他们兴高采烈地喝彩庆祝。
“我艹,毕业一年了你小子手居然还没生,这么刁钻的角度都能投进去,犯规了啊你这是。”一个脸上还残留几颗没挤好的痘痘的男生从身边冲出来一把勾住陆承则的脖子,使劲压了压。见状其余男生哄闹着冲上去,把陆承则围得密不透风,一群血气方刚的青年在大庭广众之下一通推搡胡闹。
“停!停!停!停——”陆承则举手求饶,身姿矫健灵活地躲开了伸过来的一群魔爪。
一个在这一片打篮球的青年中算是身材矮小的男人站出来,道:“会长,你这么久都没想过回来看看我们,一时有点激动,你也要理解一下。”
“就是,一个人出去挣大钱了,也不想想你的小弟们还在学校挣扎等那杯水车薪的补助金。”
“会长,说好赚到第一桶金就请吃米其林呢,这都是第几桶了,怎么连米其林的大门的影子都没看到呢。”
“你看我们当年期末去教室通宵挑灯夜战,才把灭绝师太的课过了的,现在作为一个成功人士了反而忘了我们这群曾共患难的兄弟。”
众人七七八八地开始谴责起陆承则的不仗义了。毕竟作为前任工商管理学院的学生会会长,陆承则的交友范围十分广泛,下至刚入学的小学弟小学妹,上至各大学院的讲师教授,都曾经被他堪比保险推销员的商业口才忽悠骗过。如果要请完所有人,起码得吃掉他半年的工资。
陆承则此刻终于懂得萧子期的感受了。
耳边的叽喳声还没停歇,陆承则就已经听得脑袋疼,他自认为自己并不是个喜欢伤怀过去的人,却还是为来体育场突然碰到的曾经的同学而陡然升起怀念的感觉,看着眼前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就像刚才那个人之前所说的“曾共患难的兄弟”,从内心涌起一阵莫名温暖的感觉。
“好好好,”陆承则举手认输:“请,必须请!不过今天不行,今天有约了,改天。”
有约了?
一开始那个脸上长痘的青年耳朵尖立了起来,大声惊呼道:“会长!你有女朋友了?”
因为震惊,他的语调越拔越高,到最后一个字甚至有种破音的趋势。
整个篮球场被他吼得安静了下来。
刚刚还围在篮球场周围捂脸尖叫羞涩的女孩子们听到了后不敢置信地盯着这里看。
陆承则沉默地飞快思索,敷衍道:“不就是那样……”
“到底是哪样?”
面对问不到答案誓不罢休的一伙人,陆承则破罐破摔地点头:“对,就是你们想的那样。”
“哇——哦!”
一群人如同蚂蚁般散开,纷纷涌至陆承则身边。
“快说清楚,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什么时候发展起来的。”
“会长,我见过那人吗?她长得怎么样?是高大御姐型还是小鸟依人型?”
“你这不是废话吗,在我陆会长身边,什么样的女人不是娇小的。”
……
场外精心装扮的女孩子们暗自脸色失神,窃窃私语。其中一个画着淡妆,穿着粉白色裙子的女生朝前走了两步。所有人的喳喳议论声随着她站出来而渐平息。
每个人的目光都转向她,包括此时被一群小伙子围着的陆承则。
名叫黄石通的青春痘青年戳了戳身边那个身材偏矮的同伴,咬耳朵嘀嘀咕咕道:“大亚,你说院花会跟会长说什么?——是你这个负心汉?还是你居然敢劈腿了?”
佟亚回他同样小声的音调:“明明是院花单方面追求我们家陆会长的,哪来的负心汉劈腿……再说都毕业一年了,会长早就不在学校自己跑出去创业了,然后院花还是院花——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有什么不能心平气和地好好说呢。”
这位从大一刚入学开始就连续蝉联Z大工商管理学院五届院花殊荣的蒋曦曦往前面走了几步,直至来到陆承则面前,与他面对面站着。其余人很有眼力地纷纷向后退了一步,顿时拥挤的人群像惊鸟般散开,把中心空余位置就给他们俩。
周围空出一大块地方,站着不动的陆承则终于有时间喘了口气,然后他看过去,微微挑起的唇角与眉毛仿佛凸显出了他的疑问。
“承则……”
陆承则打断了她,语气温和绅士,低音沉厚浓醇如同大提琴厚重的音色般足够令在场的所有女生红脸着迷,可他说出来的话却远不是这么回事:“我们还没有熟到能只用名字互称对方吧。”
蒋曦曦卡住了,有点难堪地不知道怎么说下去,半晌才道:“陆……承则。”
陆承则面挂酒场应酬时标准化微笑着洗耳恭听。
“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吗?”蒋曦曦面容姣好的脸上尽是木然的神情,颤抖的尾音随着微风消失在空中。
陆承则颔首,没有直接回答她,虽然他的表情和姿势都控制得很好,但是熟悉他的人还是能一眼看出来他其实是懒得回答这个问题。
风起围栏外树枝花朵的芬香越过铁栅栏弥漫在篮球场上空,刺眼的阳光笼罩下来,却掩盖不住蒋曦曦即使打了粉底也略显惨淡的脸色。
蒋曦曦身形晃了一晃,娇弱的身影仿佛在太阳的烘烤下消散化去。她咬着下唇,平时分外明亮的双眼里噙着水光,心神不宁地努力扯出笑容道:“原来是这样……确实如此……”
在他们两米外,黄石通嘀咕道:“怎么回事,不是都过了一年没见面了吗,怎么院花还像对我们陆会长旧情难忘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