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星闭着眼,又“咚咚咚”地撞了好几下,每一下都似乎使了全力。钟乔担心地回头看他,连蒋弼之都有些被他这魔怔的状态吓到。
钟乔真怕他把自己撞出脑震荡,想出声询问,被蒋弼之抬手阻止。随着一行眼泪从陈星紧闭的眼中滑落,蒋弼之抬起的那只手也缓缓地握成了拳。
陈星并不知道自己引起这种骚动,他终于不再强撑,放任自己滑进痛苦的沼泽。
他此前已经经历过一次,便知道此时要怎么应对。不该想的绝不去想,不能碰的绝不去碰,那些可怕的东西,都赶紧在脑袋里封锁起来。
因为他知道,那些东西就是一幢岌岌可危的楼,稍微一碰,就会瞬间倒塌,将自己彻底掩埋住。那就全完蛋了,那就跑不动了,就不会说话、就不会求人,就回不去B城……小月还在等他,他必须得回去。
可是刚刚那通电话偏又提醒他,硬拽着他的手指往那危楼上一杵,轰然一声,他倒下了。
或许他也知道自己不会被人赶下车,就是这点微不足道的安全感,竟赐予他崩溃的资格与胆量,那些在雨中积攒出来的眼泪,终于肆无忌惮地流了出来。
蒋弼之看着他再次被打湿的苍白的脸,看着他被泪水沾在一起的长长的睫毛,看着他微微颤动的小巧的喉结,突然想起自家院里的白兰花。
那花通体洁白,花瓣肥嫩而窈窕,散发着浓香。蒋弼之很喜欢这花,所以昨晚暴雨刚起时,看见那花在风雨中颤抖飘摇,无助地摇摆,他还觉得十分惋惜。
蒋弼之看向陈星,想着今早起来后看到的那散落一地的白色花瓣,沾了泥,泡了水,便不复从前的洁净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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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医院到了,陈星急着下车,却又想起之前说过的,转头看向蒋弼之,像是等他发话似的。
蒋弼之看着他那一面等待宣判又一面急着离去的脸色,只说了句:“去吧。”
钟乔看见陈星立刻打开车门,一只脚已经迈了出去,顿时大急,忙从衣服口袋里摸出自己的名片递过去:“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就给我打电话。”
陈星有些意外地接过来,然后站到车外向他们鞠了个躬,但他心里太着急,没太看车里人的反应就转身朝医院大门奔去。
“他之前可打过你。”蒋弼之对着他转瞬消失的方向看了一会儿,转头对钟乔说道。
老板没有责备自己擅作主张,令钟乔松了一大口气,知道自己又猜对了。他想了想,回答道:“他是个很难让人心生讨厌的年轻人。”
蒋弼之轻笑一声:“是挺招人喜欢的。”他这么说的时候,想的是陈星向一大圈游客宣传“草原鲍鱼”时的模样,他突然意识到,陈星应该是个很爱笑的人,可自己已经是第三次看见他哭了。
“那,蒋先生,要不要去查查他家人到底得了什么病,有没有需要帮助的?”
蒋弼之显然早就想过这个问题,当即回答道:“不用了。”毕竟是别人的家事,他不好贸然出手,尤其他怕自己一伸手就忍不住成为摧花折枝的暴雨狂风。
过了一会儿,他又道:“如果他给你打电话,告诉我。”
钟乔忙应下。
此时的蒋弼之以为自己没有趁虚而入、没有使手段施恩图报便可谓宽厚仁慈,可当他知道这个男孩儿到底经历了什么,当他爱这个男孩儿爱到别无所图、只一心盼他幸福喜乐的时候, 才意识到此时的自己是多么的自私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