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在无休无止地向下爬,不知道身前的尽头在哪里,也已经远离了身后的起点。
沈复生陷在这片死寂狭窄的黑暗里,只有窒息和压抑如影随行。
这一刻,他已经想不起任何事情,那些分别,那些伤心,那些委屈,那些争吵。在这片没有生机的黑暗中,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沈复生艰难的爬着,缺氧使他头脑昏沉,前方的洞口越来越狭窄,他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出口仿佛根本不存在。他不知道林誉是不是在前方等着他,只能机械地爬着,手指和肩膀磨破,膝盖已经疼得没有知觉,身前的药箱也越来越重。
沈复生只觉得头脑越来越昏沉,意识也渐渐很难保持清醒,只有疼痛还能让他保持着一丝理智,他不时地用力磨擦着手肘的伤口,保挂着一线清明。
仿佛过了许久许久,突然间耳边响起呯地一声,手掌前方一直在推着的药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冷的空洞。
一只手突然握住他试探着向前伸出的右手,沈复生将惊呼压抑在喉间,放松了身体被那只手扯了出去。
他颤抖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闪光灯,一张粗犷的脸在光亮中显现。
“沈医生?怎么是你?”那人换上口音浓重的英语,一脸惊讶。
沈复生顾不上回答他的疑问,举着手机去找林誉。
“林先生在这里。”保镖连忙带着他来到山洞另一侧的角落。
沈复生怔怔地看着昏迷不醒的林誉,他手忙脚乱地架好手机作为临时的光源,打开自己的药箱,在一堆工具药品中飞快地翻拣。
用酒精洗了手,消了毒,戴上手套,取出麻药,抗生素、纱布和手术刀。
沈复生头也不回地让保镖离开这片临时的手术室,保镖应了一声,连忙退了出去。
林誉的衣裳底下,揭开保镖简易包扎起来的布条,一道可怕的伤口暴露出来,已经有了红肿发炎的迹象。
冲洗伤口,割去腐肉,缝合,包扎,这些动作已经成了他的本能。
沈复生机械地动作着,双手明明累到发软,手套下的指尖也像针扎一样疼痛,但是他的手却比从前的每一次更稳。
这一道伤口,是林誉愿意为他而死的证明,又由他穿越死亡的黑暗而来,亲手细致地描画。从此以后,再也不会对林誉有一丝动摇,一丝怀疑。
他也必须要倾尽所有,没有保留。
不管最后结果走向何方,不去担忧未来的林誉会不会收回这一切,此刻他已经拥有了这世上最深重最无私的情意,足够他从此以后无所畏惧。
沈复生细致地将那道伤口缠上纱布,倒在他肩上的林誉突然动了动唇,口齿不清地唤了一声:“复生?”
沈复生低头应着,手上动作不停。
林誉发着烧,又摸了麻药,他知道林誉现在是意识不清的,等到他醒来甚至不会记得这段记忆。
“呵呵。”林誉睁了睁眼,视线在虚空中转了转,忍不住地笑了起来,“怎么这么多兔子。”
沈复生也笑了笑,没搭理他的胡言乱语。
林誉把脸靠在他的肩膀上,絮絮地说道:“……复生,我刚才梦到小时候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看到你的身后有一只兔子。你一直在哭,那只灰色的兔子就看着你,不跑也不动。我当时就在想,这么漂亮的小孩,连野兔都喜欢他,可惜他的眼里只看着那些不珍惜他的人,乞求他们的关爱。”
“我就告诉他,没有必要总是看着那些不爱他的人。他明明那么招人喜欢,以后还会有很多人爱他。”
沈复生笑了笑,原来在林誉的眼里那时的他自己是这么友善的么?明明就是一个高贵冷艳的小屁孩。
林誉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他扶着林誉躺下,林誉却非要靠在他的身上,口齿不清地还在喋喋不休。
“在沈叔家里,第二次见到复生的时候,我就看到宋惟那张流着口水的猪哥脸……复生太好骗了,他真以为,宋惟只是一个关心后辈的好学长?他早就觊觎复生,复生却一无所知,还跟他日渐亲密,真是太蠢了。”推荐本书
沈复生笑了笑,靠在石壁上,听着被麻醉迷昏了头的林誉碎碎念叼。
“复生?你怎么在这?”
“对啊,我来找你啊。”
“哦——后来果然出事了,我好不容易救了你,你却一定要把我赶出去,让我去找宋惟……你实在太让我生气了。我们更早认识,你却完全不记得我,只认得一个宋惟,你说我应不应该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