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龙身形巨硕,腾云驾雾徘徊于天际。
在结界外惨白电光的照射下,游龙之影投至地面,将祭台上的断壁残垣悉数笼罩其中。
苍凉龙吟响彻天地,龙息带着不灭焰火如坠落流星,不断轰砸着底下似蝼蚁一般渺小的魂体。
祭司奔逃,仓惶间好几次同密匝的幽冥蓝焰擦身而过,身上的鸦羽大氅被烧得七零八落,披散的白发杂乱焦黑,本就佝偻的脊背更是被压得近乎弯折。
魂体被炙烤的滋味比皮肉之伤更不好受,不过是短短一盏茶的时间,大祭司的魂体便已愈发透明。他被迫再次散魂,转瞬没入尘埃之中,结界内那道腥臭腐朽的气息也因此消失殆尽。
只不过即便如此,敖战此时也已经彻底陷入癫狂,再无理智可言。
寻不得目标的苍龙被从心底逐渐升起的躁郁支配,开始不管不顾地胡乱放出磅礴妖力,如同山呼海啸一般向身下祭坛重重砸去!
不管祭台上是否还有掩埋在黄土之下的活人,飞速坠落的真龙之火便要将整座山头夷平——
顷刻,一道金光莲印在祭坛上空盛放,竟是生生托住不断下落的龙焰。最后两厢抵消,于半空化作一缕青烟。
玄澜的布袍上印着零星几点打斗时留下的残破痕迹,他恍若不觉,先是在周身和几个黄土包上布下防护用的透明结界,随后才带着佟苓落至大祭司身旁。
趁着敖战还未察觉底下的异动,玄澜扶起老人肩膀,低声唤了句:“……师父。”触碰魂体时传来的寒凉透过掌心,似虚似实。
大祭司嫌他来得太慢令自己无端狼狈,随后冷嗤一声,反手捉住僧人搭在自己肩头的手腕。
枯瘦五指紧扣在他腕间作把脉状,实则正飞速抽取着对方身上的生气,以补充自己方才所消耗的修为。
灵力连同生气正不断地朝老人体内流去,玄澜却并不挣扎,而是垂着眼睫、一动不动地躬着身,神态恭敬得近乎于尊崇。
苍龙仍在上空游动不止,周身缠绕着浓郁灵力和妖气。隔着一层结界,顶上的劫云层层累积混蕴,其中夹杂着的闪电雷鸣已经饱和到了一种可怖的境界。
天昏地暗。
大祭司眉间纹着一只八足黑蛛,随着从玄澜身上抽来的精气愈发饱足,蛛目开始变得浑圆,隐约透着红光。
待到祭司自觉伤势已复,加上思及离火之渊的大阵还须得玄澜开启,这才收势,放开一直桎梏着玄澜的手。
他斜睨一直默不作声跟在僧人身后的白鹿妖一眼,冷声道:“怎么带的是这小玩意儿?凝月呢?”
玄澜脸色苍白,低咳一声道:“她已先至坎位备战,待时机成熟便与我们同时催动绞杀大阵。”
“至于他,”玄澜将佟苓颈上的点苍印连同腕间挂着的银镯一并亮出:“点苍印能够激发他的血脉,爆发大量妖力。再加上南疆的引灵镯,足够操纵妖兽为吾等所用。”
“待到苍龙入阵,便能供给妖力,牵引坤位阵眼。”
好似是要证明玄澜所言非虚,那白发少年双目失神,如木偶一般跟在僧人身侧,单手牵着男人衣角,正乖乖地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大祭司思虑片刻后微微颔首,这才算是接受了玄澜的说法。
轰隆——
震耳雷声在天顶上倏然炸开,伴随着不停闪烁的刺目白光。
大祭司抬头凝视劫云片刻,他目光稍厉,指尖勾弯起来几下掐算,随后对着玄澜吩咐道:“真龙劫期已至,吾等可以动手了。”
玄澜低头称是,紧接着拎起鹿妖后颈,竟是几步后退、直直从高台边界纵身跃下——转瞬间,背影便在深渊之中消失不见。
不远处的祭坛已是一片狼藉,其中作为祭品的无名百姓正被埋在土中低声呻/吟。
大祭司留在原地,忍不住紧盯天上游动翻滚的巨龙,一想到大阵将成,龙血龙肉终将为他所用,眸中便隐隐闪现出来贪婪的光……要知道,他为了这一天可是足足等待了三百余年。
三百年前,他其实并不知晓那日被推入东海的竟是实打实的真龙。
直到苍龙暴怒、发狂屠杀了数万无辜百姓,被忽然从九天之上降落的玄雷砸至重伤又封印沉睡之后,依靠结界躲在深山之中的祭司侥幸逃过一劫。
一直到尘埃落定,他才敢重新现身晋阳。
当日晋阳的情景依然深深印刻在他的脑海之中,流血漂橹,遍地狼藉,生灵涂炭。推荐本书
实在不可谓不惨烈。
然而大祭司却在沉浸在满是血腥味的海风之中,脸上满是热切与疯狂——他分明记得自己曾经看过的一本古籍上记载着,真龙骨血能够让凡人脱胎换骨,羽化登仙,从此远离生老病死,长生唾手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