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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时,战争已然结束。
城门那小小的几亩地,堆满了尸体,不仅有沧城军的,还有燕军的,尸体一具摞着一具,血流成河,都在地面上凝结成块了,简直没有下脚处。
沧城军损失惨重,高级军官被杀伤殆尽,只有部分低级军官选择了投降,幸免于难。
姜羽派下属点了一下,沧城军守军三千,昨夜赶到城门的约有两千,死伤大半,只余下几百人,再加上那剩下因救火等缘故未赶到城门的,加起来约有一千五百人。
由于此战是夜间突袭,百姓大多在睡梦中,战斗就结束了,因此倒没有多少百姓参与进来。
跟随姜羽进城的那几十号人,死得没剩几个了。昨夜,这群人的处境才是最危险的。活下来的几个也尽都身受重伤,没一个能站起来了。
“将军。”宁坚点完人,来向姜羽复命。
“如何?”姜羽看着这触目惊心的景象,实在有些恶心,强忍着才没吐。
宁坚道:“燕军死三百一十二人,伤五百余人,和沧城军比起来,不算惨重。”
姜羽蹙起眉:“这样都还是死了三百多人?”
宁坚道:“沧城军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勇士,能以这么小的伤亡拿下沧城,已经很了不得了。”
姜羽点点头,目光在尸山里转了一圈。
“将军在找什么?”宁坚问。
“房善呢?”
宁坚说:“想是被其他尸体盖住了。”
姜羽道:“把他刨出来,厚葬了。”
“是。”宁坚说完后,看了看姜羽身边的戚然明,欲言又止,眼里有些好奇。
昨夜此人的神勇他是见识到了,但他还从没听说过姜羽身边有这样一号人,有一个公孙克已经很不得了了。眼前这个男人看似病弱,功夫却举世难寻,不知是什么人。
戚然明面无表情地抱着剑,对宁坚的打量视若无睹。
姜羽并没有给宁坚解惑,摆了摆手,说:“你先去吧,我去城主府走一趟。”
“是。”
“你跟我一起去?”等宁坚离开了,姜羽低声对戚然明都。
戚然明点点头。
从城门到城主府有一段距离,不过两人都没有选择骑马,而是沿着街道慢慢地走着。
沧城的街道比起城门来,简直算得上是平静,不过,也有些静得过头了。
因姜羽有军令在先,倒没有人敢来搅扰这些百姓。
但百姓们昨夜听到喊杀声,不敢出门来,都躲在屋里。今晨起来却发现城池被燕军接管了,一个个都噤若寒蝉,那些原本清早就要开的铺子眼下都大门紧闭,关得死死的,街道上一个行人也看不到。
姜羽一路走过去,只能偶尔看到几个躲在门窗后偷偷打量他的。
“昨夜粮仓那把火是你放的?”
“嗯。”
姜羽:“怎么想到要去放火烧他们粮草的?”
戚然明说:“不烧粮草烧什么?”
这话说得没错,可姜羽问得并不是这个意思。
“……在曲沃时,你说要来临淄,我还以为你和齐国有什么渊源。”姜羽说。
虽然自作主张地以为戚然明是特地来帮他的,有些自作多情,但若不是如此,他干嘛这么恰巧地出现放火烧沧城军的粮草?推荐本书
至于戚然明是怎么知道,他们要攻打沧城的,这倒没有那么重要了。只要有心,总是能知道的。若不是齐国人满心满眼都在内耗,姜羽行事再隐蔽,也不可能完全躲过齐国人的眼线。
“没什么渊源。”戚然明说着,手伸到腰间,摸了摸腰间悬着的一只细长的白色骨笛。
这是文姬给他的。
文姬是个漂亮、厉害的女人。只可惜,在他离开临淄不久,文姬就因夺嫡失败,被新君幽禁在后宫了。不出意外,她此生都要在那冷清无人的后宫内郁郁而终了。
戚然明一动,姜羽就注意到了这只骨笛,他记得几个月前在曲沃时,是没有这只笛子的。
姜羽想问,又怕唐突,欲言又止之后,把话咽了回去,倒是戚然明,竟主动解释了一句:“这是我母亲留下的遗物。”
姜羽:“所以你来齐国是……”
“来这里见一个亲戚。”戚然明说,“我母亲去世时,留了一件东西,让我去拿着东西去找她。我这些年四处奔波,一直都没去。”
“亲戚是齐国人?”
“不是,只是住在齐国。”
战袍干净利落,不像平时的衣物那么宽袍大袖,挡不住姜羽忍不住蜷起来的手指。有些想说什么,觉得自己该说什么,却又不知能说什么,人生第一次觉得词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