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程昱点点头,脸上化不开的担忧。
高杨坐的位置很好找,进门直通通最深处。
他戴了顶黑色的鸭舌帽,上身被兜在宽宽松松的黑白撞色卫衣里。脸上没有口罩,眼睛眼角都红着,他神情茫然又空虚地发着呆。
张超一眼就看到了他,一个多月没碰面却是第一次见高杨这么苍白脆弱。他扯了把蔡程昱,两人一前一后来到桌前。
高杨抬起头,轻飘飘地笑他们:这么拘谨干什么?好像我是你们的教导主任。
蔡程昱咧开嘴也笑了笑,刚准备往高杨身旁一坐,却被张超拍了脑袋。
我坐!会疏导人吗你就坐?
蔡程昱翻了个白眼。但也知道高杨面前自己的作用绝比不上张超,于是攻击仅限于白眼,他还是听话地让出了座位。
4.
果然,高杨会藏。
一见着人,方才那股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的忧愁劲转眼就不见了。
他倒是还会招呼着大家吃东西。三个还在长身体的小伙子眼都不眨瞬间扫荡光四大盘牛羊肉,高杨不停地往锅里涮肉,一只手从头举到尾从未停歇过。
但张超看得真切,这人往自己碗里放吃食的次数十根手指头就能数清楚。他听蔡程昱东拉西扯时嘴边总是在笑,但他的魂一句都没听这些好笑话。
他们面前只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复读机,一个照着程序精密运转的微笑仪。
他只好用眼神暗示对面的蔡程昱:别沙雕了!羊儿都没机会倾诉了!
蔡蔡委屈:他不说沙雕还能聊啥?
张超一愣,倒也是。
要是让他找话题,他想到的也只能是上次聚餐时发现朋朋瘦了的事。梁朋杰腿细成竹竿,连婴儿肥都快褪干净了,但那次聚餐是1975四个人的聚餐,里面有黄子,不能提。
他还想起来前两天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参加了大型歪歪直播现场,和粉丝语音聊天,场面混乱得一发不可收拾。
但其实这事也不太能提,因为想出这种鬼主意的还是黄子,是他一天到晚抱怨直播的弹幕有延时不能满足他的妙语连珠。
想来想去,最近围绕着自己发生的每个故事里几乎都有黄子弘凡阴魂不散。
张超叹了口气,没得说了。
这下连蔡程昱都发愁,他焦急地往嘴里塞着土豆,心说莫非因为他在场,高杨自闭了?
一顿饭磕磕巴巴地继续了下去。推荐本书
可真当这顿火锅临近结束,在张超以为他们要憋着自己所谓的安慰毫无作用地同高杨分别了的时候,强颜欢笑了一整场的小羊却再也撑不下去了。
他闭住眼睛,慢慢把额头靠在张超肩上,是累极了似地长长呼出一口气。
他肩膀抖了抖,震动透过肩骨传到张超手上。他意识到原来那吁气不是如释重负——张超展开手臂把高杨揽进怀里——那是高杨在做最后的努力,不想哭。
可他终究还是没能忍住。
“张超,我好难过啊。”
汹涌的情绪百转千回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高杨把头埋在张超的肩头,两只手纠缠着他的衣服。
5.
总结来说,事情其实不长。
——高杨为黄子弘凡弯了,但后者没有接受前者的告白。
6.
值得声明的是,高杨百分百是被黄子掰弯的。
那这之前,他的注意力只会分给好看的小姐姐,那些对未来的肖想里,和姑娘恋爱、结婚、生子,一切再正常不过。
他从未想过以后会和一名少年携手共度的可能性,更没考虑过对方是自己好兄弟这一条天方夜谭。
直到有一天,黄子在和他酒杯相撞时分享了一个秘密。
他说,他有过男朋友。
高杨被这话激得一下清醒过来,瞪大眼眸望着他,黄子弘凡却揉着眉心笑起来:怎么?没想到啊?
高杨惊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重新找回声音:所以……所以你喜欢男生?
黄子大方地一点头,坦诚得让人发慌:从小就这样,改不了。
但高杨还是觉得难以置信,明明……这人看起来根本就是“黄宇直”。张超平时最常挂在嘴边的话还是“黄子弘凡你真是个无药可救的死直男”呢,怎么这么一个死直男、黄宇直,说弯就是弯的了?
黄子弘凡晕乎乎的还有些上头,他一把呼上高杨的脑袋,把人当小动物似地揉了好一会儿,然后他低笑了声,也许是在宽慰他:“不过你也不用紧张,兄弟和喜欢的人我分得清,和分辨男人女人一样清清楚楚、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