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洛神掀了掀眼皮子,她瞥了高纯一眼。这位还有心思种树么?她慢条斯理地开口道:“每日都有人往来的,京中不少酒楼都是从山庄采办的,送东西到高府只是顺路,一点儿都不麻烦。”
“……”高纯深呼吸了一口气,绽出了一抹温柔得体的笑容,她道,“若是一时兴起呢?总不能直接回山庄吧?”
高洛神还真是如此想的,只是对上高纯那双闪亮的眼,到了唇边的话又吞了回去。她点点头,附和高纯的话,说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只是从山庄里挪种果树,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万一出了岔子,果树便种不活了,得小心为上。”
高纯一脸了然,点头道:“自然,这其中的花费你不用操心,就算坏了树,我也不会责怪谁。”
高洛神闻言,冲着高纯绽出完美的笑。她又道:“不早了,去洗洗睡吧。”这逍遥的日子过久了,仿佛人生只剩下吃睡二字。她的精神松懈下来,困意更是如同潮水一般往上涌。
高纯死皮赖脸都要留在屋中过夜,便是怀着打探一些事情的想法,哪里肯轻易入睡?可是在这件事情上,高洛神偏偏坚持己见,怎么都不理会她。折腾了好一阵子,她想着两人一起坐在榻上说闲话,哪里知道,高洛神是个沾床就睡的。眨眼间,便半靠着她进入了梦乡。
高纯一直不是多话的人,可难得想要多说些,那人却一点都不给面子。她掐了掐那泛红的脸,嘟囔了一句,便将人放平在榻上,她自己也和衣躺了上去。夜明珠收回到匣子中,屋中一片沉寂。外头的月光从窗棂斜照入,如一汪缓缓流淌的水。身侧的人呼吸声清浅,在寂静的夜里清晰可闻。在她有意识以来,她从未有过与人同寝的体验。若是以前的她,绝对想不到,会躺在高洛神的身侧。她偏过头,伸出微凉的手,在高洛神脸上轻轻一触碰。很快,她便缩了回来,眨了眨眼,笼住眸中的一抹迷茫。
一个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改变呢?如果以前都是表象,那她一装十多年又是为了什么呢?难不成如佛家所言的顿悟?
这一夜,高纯注定了是彻夜难眠。
在这一夜前,就算有人知道她是公主,却未必将她当做公主。
但是这一夜后,她只能是凤城公主了。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悄然起身。瞥了眼榻上睡得安稳的人,又想捏着她的鼻子,将她从梦中闹醒。这一抹顽皮的念头转瞬即逝,她走到了窗前,背着手瞧外头一轮明月。
几度阴晴圆缺,她终于再次回到了原先的地方。
高洛神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白了,屋中不见高纯的身影。她披了件外衫起身,在屋中转了一圈,视线落在书桌上。昨夜被她拍在了桌子上的册子,已经被人叠整齐放在一角。在桌面的正中则是铺开了一张宣纸,一幅人物肖像墨迹已经干了。画上的人物只是几笔勾勒出,没有画上面容,可一瞧就知道是昨夜的自己。
睡相着实不好。
可气的是高纯瞧见就瞧见吧,偏要将它给画出来!高洛神咬了咬下唇,她的视线又挪到了一旁的小字上。
枕上不防频转侧,柔腰偏解逐人弯。
这诗是王次回的,算是她从现代带过来的古人诗作,在书中的世界自然没有。她有时会抄写零碎的诗词,高纯是几时瞧见的?高洛神面色微红,她的视线骤然落到了一侧的书架上,还真有被动过的痕迹。
她在睡相图上,题着这香艳的句子,绝对是故意的吧!高洛神想要撕了这幅画,可是手压在了宣纸边,隐隐又有些舍不得。外头芳泽的声音传入了耳中,高洛神到底是不忍销毁,只是红着脸将它收起,藏在了匣子中,来个眼不见为净。
“三小姐呢?”高洛神见芳泽走进屋,佯装漫不经心地问道。
芳泽也是知道消息的,愣了愣,也顺着高洛神的问话,应道:“三小姐她离开了。”
高洛神点了点头,凤城公主府开府了,她自然不会长留在自己这处。拧着眉头,想了许久,她才问道:“她离开前说了什么吗?”
芳泽眨了眨眼,脸上也露出了一抹笑容,她搓了搓手道:“三小姐说,让霜华姐姐过来送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