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词之歌 作者:饭山太瘦生【完结】(19)
现在想来,对佩特里来说,这样实在很方便。佩特里有女朋友,他只是和博杜安保持着略显暧昧的朋友关系,或许这只是他无聊时的消遣。反正他并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没有人可以直接指责他。
昆廷和博杜安在旧钞酒吧的吧台附近坐着。酒吧里充满了几个世纪前的复古情调:有卷涡纹的三弯腿酒柜、贴着金箔的椅子、天鹅绒或者丝织品面的柔软沙发……室内穹形顶上的壁画已经褪了色,灯光昏暗而暧昧,玻璃杯和旧核桃木桌椅在灯光下映出柔和的光泽。
昆廷说多琳和卡斯尔生气,是因为他们两个吵架之后,卡斯尔声称自己有了新的女朋友,然后发了一张和平时关系不错的女同学的合照,多琳以为他们两个在一起了。而每次吵架都是卡斯尔道歉,让他觉得很累。
昆廷知道卡尔斯说自己有新女朋友是在撒谎,拍那张合照是因为他们都是城市志愿者,拍合照的时候他就在旁边——但是卡斯尔不让昆廷告诉他妹妹,多琳又禁止昆廷提起他的同学。卡斯尔和多琳两个人就这样把昆廷夹在中间、隔着真相冷战了大半个月。
说完卡斯尔和自己的妹妹,昆廷握着自己的酒杯,酒杯壁上有一层冷雾,他问博杜安:“你最近还好吗?我的意思是,这几天你看起来没那么……有精神。”
博杜安觉得自己过得还算正常,就是夜里有时候会失眠——就和几个月之前差不多。医生建议博杜安停止使用安眠药。如果睡眠女神不肯惠临,博杜安有他的处理办法,他可以去写论文,或者看一本晦涩的书——仅仅只是一个一个单词看过去,并不去探究这些单词连成了如何重大的含义,以此消磨长夜,绝望地等待着窗帘后的天色一点一点亮起来,由黑暗转灰,显出沉重的光明。
如果在凌晨三点多,博杜安会觉得自己还有机会睡着。
可是凌晨五点左右,鸟就开始叫。
他说:“还可以。”
昆廷不太确定地问:“你是双性恋?”
“嗯?”博杜安有点儿疑惑,“大概吧。你可以看出来?”
“哈哈,”昆廷笑了一下,“在博物馆看波斯细密画的时候,你好像并不反感,也觉得古希腊黑绘的裸体很漂亮。倒是你那天说去见男朋友吓了我一跳……也不是吓到我了,我觉得有点儿意外。我就是开个玩笑。”
博杜安也笑了笑,他对自己相当坦诚,他确实喜欢女人——柔和的曲线、温暖的身体、细腻的肌肤……但是他也喜欢男人。博杜安不会把所有问题都推到佩特里身上,认为都是因为佩特里他才会对男人感兴趣,或者他对男人没兴趣只对佩特里感兴趣。不过他的确很生佩特里的气,说得更严重一些,他对佩特里的行为感到愤怒,并为之难过。
如果这是希腊众神还被崇拜着的时代,当宙斯迷恋上加尼米德,他便化身为鹰带走了这位特洛伊的王子。如果这是文艺复兴期间,米开朗基罗便要为风度翩翩的托马索写下诗篇。在十九世纪,魏尔伦选择对着要离开他的兰波开枪。然而现在只是现在,博杜安只是博杜安,他该以什么态度对佩特里,开枪?写诗?直接把对方夺走吗……还是就此停止。
“不是男朋友。他有女朋友。”博杜安端起玻璃杯喝了一口,杯子里盛的是加着番石榴糖浆的茴香酒,在苦涩辛辣之中,甜意徘徊不去。
“你确定,你见到了?”昆廷发出了疑问,在某些时候,他是一个相当细心的人,“我感觉你们两个经常一起待着,他要是有女朋友,她会在意的。”
博杜安说:“不知道,他自己说的。”
实际上,在冷静了几天之后,博杜安已经不在意事实到底是什么了。对他来说,佩特里说自己有女朋友这件事本身更像是在传递一个信号:他们之间应该保持距离。承认自己爱一个同性,随之而来的可能是家庭的压力、社会的歧视……佩特里有权作出他自己的选择。既然他已经想好了,即使愤怒,博杜安也会尊重他。
昆廷好奇地问:“可以问他是谁吗?没准我认识。”
“赫恩教授的孙子。”
“哦噢,你问过他。”昆廷想起来这件事抬了一下眉,他试探着说:“人是一种有情|欲的存在物,你可以试着放纵一下……”
博杜安未置可否。虽然昆廷一直单身,但他不是没有□生活,他是一个会玩的人,熟知亨利.米勒的□描写、欣赏鲁本斯作品中的肉|体,而自身亦风流而难以被驯服。博杜安觉得这没什么问题,福柯就认为只有和全然陌生的人发生关系,人类才可以体会到纯粹的、只属于肉|体的快|感,和灵魂、思维一切精神性的东西都无关的绝对快|感。但是博杜安现在怎么想呢,他大概会对自我放任的对快感说——食莲人,收起你的果实吧,我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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