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殷切期盼着能在日落中再见楚子航一面。
“你当初说我没有感情羁绊,最容易成为一个英雄。”路明非轻笑了起来,“结果我现在羁绊可深了,报纸上仍旧写我是‘时代英雄’,他们津津乐道当初我自告奋勇要加入灰鹰小队的事,夸得天花乱坠,吹得我自己都快信了。其实吧,我才没想到他们这些路人甲呢……”
事后路明非曾经冲动地想过,当初就该干脆利落地驾驶‘鹞’带着楚子航逃离战场一了百了,上海沦陷、世界毁灭与他何干。要是楚子航的飞行器被击落了,那他就载着楚子航逃,反正那架备用机型多了一个空位,注定是要留给一个人。
他们本该拥抱一场迎着末日的逃亡。只有他们两人。
“……我想的全是你啊。”路明非仰头叹道,“前阵子我路过徐家汇被人传教了。他们跟我说人间尚有乐土,叫做迦南,在《旧约》中被称为“流着奶和蜜”的地方,让我不要灰心沮丧。我真以为他们是来拯救颓败人间的,结果下一秒就神神秘秘地问我要不要买兰州的房产,集装箱单人间冬冷夏热24小时供应热水和wifi,距离地铁走路五分钟,租一年打三折,这些人,真行。”
他说着说着自己也笑了:“哥在兰州有的是房子,爸妈的、你的。可兰州虽好,有你在的地方才是迦南。”
“这话说起来颇有些恶心。”路明非假装干呕了几声,随后又装模作样地说了下去,“要是知道是这么个结局,当初就该让这座城市毁灭吧。”
“……一醒来就听到你要毁灭世界。”
“是啊,我的副业其实是末日召唤师来着。”路明非理所应当地接了下去,猛地发现不对劲。
他小心翼翼地觑向了床铺——病床上刚被他“剃头惩罚”的男人睁开了虚弱的眼皮,正噙着一缕笑意平静地望着他。
路明非不敢眨眼、不敢呼吸,生怕下一秒这个微笑的楚子航就会消失不见,继续留下一具死气沉沉的身体。
“站那么远干什么,我又不会吃人。”楚子航很想招招手,但因为常年卧榻,亏得路明非勤快经常帮他擦拭身体才没有褥疮,可肌无力的现实改变不了。他很努力才将手臂抬高了些。
而下一瞬,路明非已然扑到了他的身上,紧紧揪住了他的衣领。
“这、这不是梦吧,你是真的楚子航,对吧?”路明非迫切地说着,狠狠掐了自己的大腿,“操好痛,好像是真的……”
他怔愣地看着那张熟悉的脸,泪水倏然涌出:“是真的楚子航……”
路明非嚎啕不止,甚至忘了要按呼叫铃替楚子航检查身体这回事,只一个劲的哭着,像是要把这三年深埋于心的恐惧和忧愁统统发泄出来。
楚子航一下又一下拍着他的后背,努力又抬起了一只手将人环住。他亲了亲路明非的额头,又轻柔舔舐着对方眼角决堤的眼泪。
“我也和你一样。”楚子航在他耳边虚弱又坚定说道,“我没有成为救世主的梦想,只是想守护你所在的世界,成为你一个人的英雄。”
我想站在你所处的世界里爱你。
万物生生不息,一如我满腔爱意。
[11]战争时往往没有打到巴黎,法国就已经投降了。这里指代粒子炮速度很快。
[12] I love you still among these coldthings.-聂鲁达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