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哥你别多心,老许的死跟他当线人的事儿没关系。”小鬼嚼着口香糖,咬字很不清晰,听起来像毫无底气的心虚。
朱星杰转过头,目光如刀,眼角眉梢都是锋锐,几乎把小鬼割痛。小鬼畏疼,躲闪着看向车前的一片空旷。停车场挂着冷白的灯,坐在车里仍觉明亮得刺眼,像一簇簇银色的箭。小鬼左边有刀,前方有箭,被定在座位上,动弹不得。
刀箭在弦,蓄势待发,小鬼几乎能听到弓弦的铮铮作响。
朱星杰的声音响起,声音很轻,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却字字清晰。
“四年前港口出了那档子事儿,死了那么多人。我们几个死里逃生的,都想过安生日子了。后来你消失了一年,我还寻思了好久你小子哪儿去了,结果你再出现的时候就成条子了。你说让我给你当线人,我二话不说就答应了。结果你的线人一个接一个的出事儿……半年前你跟我说,为了我的安全先别联系了。然后你又消失了半年……你今天跑过来就为了告诉我,老许也出事儿了?咋地?你是给我发预告来了?让我准备一下?下一个出事儿的就是我了呗?”
朱星杰说到最后,终于抑制不住语声中的激动,落字如落锤,砸进车里的空气。
小鬼说不出话来,低着头嚼口香糖,一不小心咬到舌边,痛感麻木了半边的口腔,痛得他眼底酸涩。小鬼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的凉意蹿进来,包裹住他的疼痛,镇定了眼底翻滚的湿润。
疼痛和寒冷都让人清醒。
小鬼抬起眼来与朱星杰对视,眸中星火可燎原,“杰哥,我找你来,就是为了找到杀老许的凶手。干我这一行的,也有自己想保但是保不住的命,连我自己的脑袋都是拴在腰带上的。但是我跟你保证,我一定会把杀了老许的人找出来。”
半晌,朱星杰目光中的刀锋入鞘,眉眼的锐利放缓,“我能帮什么忙?”
小鬼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照片,分别是是炸弹的钢管、端盖和水银管的特写。朱星杰接过照片,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明,认真观察着几张照片的细节。
“这么细的镀锌钢管,够讲究的啊。”朱星杰端详片刻,忍不住感叹道。
“啥意思?”小鬼也凑过来看那段钢管的照片,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种管子很细,但是一旦装上炸药,爆炸威力就很大。”朱星杰的指尖落在照片中钢管的顶端,“你看这个,管子上面是带螺纹的。这个就厉害了,填药的时候要是有火药沾到了这个螺纹上,当时就能炸。这得是真正的高手才能做出来的东西,要是换成个技术一般的,当场就把自己炸残了。”
小鬼的眼睛亮了,“你认识这个高手?”
“我想想啊,”朱星杰眉头紧皱着,“以前有两三个能做,不过早都退出江湖了,现在可没人下功夫做这个了。”
“还记得名字吗?”小鬼火速掏出手机。
“除了进墓地的、进监狱的,好像还有一个叫杜同的。不过老杜八年前就金盆洗手了,而且他都改邪归正了,不会是他吧?”推荐本书
小鬼给蔡徐坤发去“杜同”两个字,“他为啥不干了啊?”
“他八年前进局子了,关了四年才放出来。”朱星杰停顿了两秒,“我记得好像是被孙成实给卖了。”
小鬼全身如触电,“孙成实?”
“他们俩本来是兄弟的,但你也知道孙成实那孙子嘛,连自己亲爹都能卖的。他把老杜卖了,让老杜蹲了四年大牢。结果老杜还没出来,他自己先进去了。听说老杜在里面过得挺惨的,天天被以前道上的仇家揍,有次把他肺都给戳破了,一只眼也快瞎了。出狱之后就再也不跟道上的人来往了。”朱星杰沉吟片刻,又自言自语般,“应该不会是他吧?他好像真的老老实实当良好市民去了。”
“你咋知道他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小鬼追问道。
“噢我前两年看见过他,跟他聊了一阵。那时候他资助了一个小女孩念书呢,好像叫什么,”朱星杰揉着眉心回忆,“好像叫……小雪来着?”
耳边有惊雷炸裂,小鬼紧咬牙关,浑身颤抖。
朱星杰抬眼望过来,神色从诧异到凝重,“是他?”
“是他。”小鬼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
朱星杰的眉峰变得凛冽,冻结千里冰封,凝成尖锐的冰锥。他呼出一口气,极慢地吐出三个字,“你去吧。”
小鬼点点头,飞快地给蔡徐坤发去一条消息,拉开车门跑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