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我们又怎么能够揣测呢?”
第一个说话的弟子很感慨,很沧桑:“许是表面父子情深,又也许是接任仙首事情太忙,压力太重,让叶家的少主一时半会儿也失了智,忘了自己父亲年岁的缘故。”
弟子于是更有感触了:“那必定是失智失得很严重。”
“可不是嘛,你想想我们平时要被师长嘱托点什么的时候就已经够紧张了,何况关乎一整个修仙界的仙首之位呢?”
眼看着两位弟子就要来个头脑风暴,为叶非折编个或辛酸或沉重或惨淡的故事,叶非折终于听不下去。
他怕自己越听会越想打方渐鸿,为方渐鸿的人身安全着想,走到了较为僻静的一角。
这里面住的大多是些叶非折记不清名字的小世家小宗门,难得有个能来玄山的机会,自然是恨不得屏住呼吸谨言慎行,哪里敢肆无忌惮谈笑?
“狗杂种!”
有道尖酸刻薄的叫骂声打破此地表面上的和平安宁。
骂的人大约是气得狠,一句狗杂种并不能打消他的全部愤怒,后续忿忿劈头盖脸来了一串:
“你以为来了玄山,你就能和玄山弟子相提并论?也不撒泡尿看看清楚自己是什么模样,还敢痴心妄想?”
玄山包括仙道六宗,话本满天乱飞归满天乱飞,流言轰轰烈烈归轰轰烈烈,叶非折自出生以来,已经几百年没有听到过这样狠毒的骂人。
一般到这个份上,大家都是直接上手光明正大打的。
毕竟他两位师尊,道尊魔尊未曾飞升时,日月照璧与寒声寂影两把剑镇压仙魔两道,飞升后叶非折也比他们遑不多让,没出过大的幺蛾子。
里面骂人的少年成功打破了叶非折死水一潭的心境,引起了他几百年不曾波动的心境。
叶非折瞄了一眼门牌。
哦,楚家。
没听说过。
世家宗门数百上千,叶非折哪里有空挨个挨个去记那些不入门的家族?
但无可否认的是,他看见楚那个字的时候,心的确是微微动了一下。
叶非折抬手,轻轻扣了几下门。
骂人的少年声音一变,立马变得殷勤而恭敬起来:“是哪里的贵客?稍等片刻,晚辈这就来开门。”
想来知道能住在这里的人,无论是谁,都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人。
能他方才骂得狗血淋头的楚佑不仅不羞愧动容,甚至还有那么略微一点点的熟悉和想笑。
他在叶非折进入时空缝隙时,不假思索,立即随叶非折而进。
楚佑自认无牵无挂。
他前缘已了,该报的仇也统统报完,剩下什么虚无缥缈的仙首荣光,完全敌不过对叶非折的执念。
所以他甚至不用思考,就随着叶非折穿入空间缝隙之中。
等到楚佑再度睁开眼时,他来到了此处的世界,来到此处自己所居的院落。
楚佑可以确定,身体依然是他原来那具身体,该有的修为也统统都在。
但他似乎平白莫名多出了一个身份。
一个和他原来所在世界近乎一模一样的身份。
又是不入流的修行世家楚家,又是不受待见的家主之子,又是备受兄弟欺凌暴力,修行无望的少年。
如果说楚佑十几岁时,的确是将这些仇怨深深记在心里,甚至为此恨到咬牙切齿过的话——
他现在经历一遍自己曾经经历过,只觉得毫无感觉。
那些谩骂幼稚得可笑,那些动作也幼稚得可笑。
统统是自己现在一只手——
不用一只手,一个眼神就可以捏死的。
不等楚佑开口给他们一个警告,一个教训时,门开便传来几声稀疏的敲门声。
方才楚佑那位名义上的兄弟,叉着腰唾沫横飞教训辱骂他的少年,急匆匆换上一脸的谄媚笑容跑去开了门。
明光满室,朝霞落院。
那一瞬间的光色美艳无与伦比,也难以形容。
少年满脸谄媚的笑容就这样僵在脸上,木得甚至想不出哪怕一个恭维讨好的字眼。
有他当门挡着,叶非折看不大清门内景象。
叶非折面上一向矜贵,即便是玄山弟子也不一定能听得到他几个字,几声告诫。
但今天是个例外,楚家的院落也是个例外。推荐本书
叶非折甚至没去留神感应院内的气息,便顺着心意扫了少年一眼,问他道:“玄山弟子?”
这四个字音他咬得轻柔,隐约带着一点似笑非笑的味道,却硬生生将少年说出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