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是江墨斗一叹,打破这个寂静氛围:“方渐鸿、绍孤光、怀霜涧、顾迟笔、临云鹤……这几个人中,我是与你最早相识的。”
叶非折搪塞般地胡乱点了两下头。
江墨斗说得没错。
叶家虽说是隐世,到底有那么两门旧交在互相往来,好巧不巧,坠青天便是其中一门。
他和江墨斗年幼相识,那会儿他未曾拜入玄山,自然不认识之后的几个人。
江墨斗看着他,口吻出乎意料的心平气和:
“早在我认识你时,你还没开始练剑,叶家家主愁得唉声叹气,长老们愁得头发一掉一把,和我师父诉苦不断。偏偏你就是有主意,说不学便是不学,说学就要学天底下最好的剑,谁也劝不动你,打动不了你。”
叶非折依旧是随便应了两声。
他也不明白,江墨斗翻这些呀自己都快忘记的陈年旧账出来是为了什么。
江墨斗说:“那时候我便知道你一定是个麻烦缠身的人。”
“心比天高的总是比脚踏实地的麻烦多,事事要尽善尽美的总比安之若素的麻烦多。不巧的是你两样全占,两样全做到了极致。”
“那时候我便知道,单论麻烦,恐怕全天下没几个人比得上你麻烦。”
“是是是,你说得都对。”
叶非折目光不善,嘴上却懒洋洋的,好像没精气神一般道:“所以我呢,劝江宗主离我最好远一点,免得被我身上的麻烦波及到了。”
“不是这样说的,叶非折。”
叶非折十次里有十次见江墨斗,都是面容严肃,不苟言笑,不是在训人,就是在训人的路上,独独这次神情可以称得上柔和:
“当时我明知道你会麻烦缠身,还是选择和你做了朋友。”
叶非折忽地一愣。
那些少年的时光太过久远,久远得叶非折都快忘了,江墨斗在他记忆中也活成那个肃穆端方的坠青天宗主。
但倘若仔细回想——
他惹出的祸事不断,得罪的人无数,似乎也是江墨斗替他摆平的争端,背负的黑锅,顶下的师长问责。
江墨斗道:“那我自是该将你这个朋友,和你身上的麻烦,一并接过来的。”
“所以祸世的事,倘若不涉及到旁人,我乐得帮你瞒下来。”
又是和顾迟笔大同小异的说法。
“但一旦涉及——”
江墨斗叹道:“叶非折,人生在世,哪里能事事顺遂如意?”
叶非折说:“你会动手。”
他是陈述的口气。
江墨斗肯定道:“这次的就算了,下次的我一定会动手,哪怕你恨我。”
“我不会恨你。”
叶非折突兀道:“就跟我想保祸世,你也不会恨我是一个道理。”
他抵唇,敛下眼睫,眉目犹如淬满雪和血的锋刃:“全凭本事,全看天意。”
天意两个字尾音刚落时,远处便轰然传下了一阵雷响。
叶非折和雷天生不对付,被坑了几次后几乎要被劈出心理阴影来,当即起身推开窗:“怎么回事?”
江墨斗远没他反应那么大,仍然气定神闲地坐在座位上:“应当是伯父要飞升了罢。”
与此同时,叶非折看清了窗外情形。
的的确确是叶家家主的飞升雷劫。
他抓着窗沿一侧的手五指死死扣在窗沿上,扣得用力到发白。
江墨斗见他如此,倒是诧异道:“诶,伯父论修为,功德圆满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早应该飞升了,不过是不放心你,所欲一直留在这里。如今你成了仙首,伯父最大的心愿了却,虽说深渊不是个飞升的好地方,倒也说得过去,你难道对伯父飞升契机一无所察吗?”
此间世界与先前楚佑世界又不太一样。
楚佑世界里有法则约束着,飞升之人只应有楚佑一个,飞升对于那个世界来说,自是比登天还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