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依旧专注敲碗,唱歌,专心做自己。
十分道心清明,不为外物所移的精神令人钦佩。
叶非折也很是钦佩。
他挥挥手招来外头站立的小二,再三强调四人没疯,只是喜欢耍酒疯,才勉强安抚住几欲晕厥的小儿,让他再呈了几坛酒上来。
清脆的“啪嗒”一声和溢出的酒香吸引去四人注意力。
叶非折没用酒壶那玩意儿,直接拿桌角撞开酒坛的封口后,给四人一人满上一碗,诚挚道:
“四位前辈所唱歌谣,真是犹如天上仙音,绕梁三日。来!这碗酒我敬四位前辈。”
绕梁三日是真,天上仙音是假,
叶非折活了几百年,对普通人来说都够转世投胎好几回的,愣是没说过这么违心的恭维话。
为了救楚佑,他可以说是拼尽自己能做的,连良心都不要了。
虽说这玩意儿有没有对叶非折的区别本来也不大。
他虽说有伤在身,倒酒的动作却利落又洒脱,恰是应了四人一首好汉歌。
四人听到他的恭维话,纷纷大喜,举碗笑道:
“哈哈!小友不嫌我们闹腾就好。”
不嫌才怪。
“不瞒小友说,我几年前醉后失态唱了几句,被我师尊罚抄门规,从那以后我心有戚戚,以为自己唱得实在不雅不敢开口。看小友反应,没想到我唱得还行嘛!”
那你师尊可真是做了件为天下苍生着想的大好事。
四人或多或少,都有与之相类似的被嫌弃经历,几乎成为他们的心理阴影。
当然,那是过去。
在叶非折给他们敬了一碗酒的今天,四人又获得了无限的动力,那些阴影全驱散在一碗甘美辛辣的酒液中,成了无关紧要的往事。
他们从这碗酒中获得了力量。
如获新生。
四人一口饮尽,再看叶非折时,只觉得他全身上下都闪着光,左脸写着“慧眼识人”,右脸写着“断弦知音”,额头上横批“伯乐”两字。
哪儿哪儿哪顺眼。
他们心酸感慨道:“人生在世,知音难寻。有时候不必过多相处,三言两语就可见缘分,叶道友如此赏识,不知愿不愿意和我等结交一番?”
就连辈分都瞬间升了一辈,从叶小友变成叶道友。
可惜叶伯乐本人并不领情。
别说结交,托福这四人,他现在回想过去六宗那群小崽子都觉得他们可亲可爱,最多也就是偷懒打牌编话本,从没有这样鬼哭狼嚎的出格事。
但该做的面子情,还是要做的。
他无言一息,端起酒碗向四人遥遥一举:“结交不必,晚辈不敢高攀。前辈若是愿意接我敬的这杯酒的话,不如再高歌一曲,便是对晚辈最好的赏识。”
“好好好!”
四人激动得浑身发抖。
这是什么?
这就是高山流水,伯牙子期!
是无关功名利禄,无关身份地位的知交情谊!
是抛开所有世俗杂物,纯粹以灵魂相交的心灵之友!
四人一口干尽碗中酒,齐齐摔碗,豪迈道:“叶道友如此看得起我等,怎可让叶道友失望而归?”
下一刻,四人张开了嗓子。
极具穿透性的吼声震落屋顶落叶尘土簌簌地往下掉,穿过云霄,传到鸟雀耳朵里。
叶非折以渡劫的惊人眼力,确信自己看到不止一只鸟雀直从天空中往下掉,翅膀都没来得及扇。
从某种意义上,也算是沉鱼落雁。
他脸上虚假的笑容逐渐崩塌。
好在在叶非折彻底失去耐性,想要一刀了结他们为民除害前,有人堪称是横冲直撞地闯进了屋子!
“万里!”
那人等不及来看清屋内情况,便急声寻问道:“你可曾有事?”
四方宗的宗主,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失态过。
难怪他失态。
本来四方宗宗主与老友一同推算出祸世的大致所在方位,送走小辈后,自己亦打算前往一观。
他颇为笃定。
大乘期神识灵敏,不管祸世如何隐蔽,只要靠近他神识百丈范围内,定会被四方宗宗主所察觉。
大不了就是一寸一寸慢慢搜。
人有不测风云。
四方宗宗主没想到祸世还没头绪,却隐隐隔着百里的范围,听见自己徒孙的鬼哭狼嚎。
有什么能让一个铁骨铮铮的剑修哭嚎至此?
四方宗宗主只那么一个徒弟,徒弟又只收了黎万里一个宝贝疙瘩。这一层层算下来,四方宗主为人再顾冷,终究是重视黎万里安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