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桥离开的时候甚至都没有跟留在画廊里的小警察打过一声招呼,连同那些仪器设备也被“遗忘”在了脑后。眼看着警车一辆接着一辆离开,小警察也着急了:“康队,我呢,我呢?”
“待着,我不回来你哪都别去。有什么异常第一时间汇报。”
女人似乎并不是连环碎尸案的凶手。警方连夜突审,女人牙关紧闭。尽管什么都不肯说,警方却已经锁定目标——女人的独子。这些事,都是极度无聊的小警察告诉阿Bei。就在确认女人身份的头一刻,便另有一拨警察急匆匆杀去了女人的住处。
直到第三天,康桥才来。来的时候也带了几个人,上上下下地把画室里的东西搬上警车。与此同时,康桥又让小刀调出最近十天的视频。他们确定了凶手的身份,可搜捕了两三天,甚至把嫌犯的照片都公布在了电视上,依旧没有任何的消息。
这两三天,康桥怕也是累坏了。等待监控视频的十来分钟,康桥靠在收银台边,哈欠连天。
“你是几天没睡,喝咖啡不?”晶晶说着。
康桥摇了摇头,哈欠正酣,阿Bei从楼梯上下来,刚撑大了的嘴来不及合上,却是听到咔嚓一声。刹那间,康桥的整一张脸就像是一坨面团被摔在了地板上:“咔咔咔咔咔咔……”
晶晶:“怎么了怎么了?”
康桥:“下巴,下巴,咔咔咔,脱脱脱脱脱脱,脱臼了。”
“放松放松,”郑老师赶上前,扶稳了康桥的下巴,上下揉合着,又是咔哧一声,听康桥大舒了一口气,到此刻,康桥也算是困意全无。
有好长一段日子没再见康桥如此的狼狈滑稽,阿Bei看着,又低下头,暗暗地偷笑着。阿Bei把怀里的笔记本摆到大厅一侧的咖啡桌上。那边有隔断,空间相对独立。隔断上有精品画作展示,又看得文化馆那别具匠心的前院,看得见画廊外的街道,以及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每个周的周一晚上,郑老师或者小刀都要就前后一周的销售情况、销售计划跟阿Bei做一个汇报说明。算是周会,可阿Bei多数时候都只听不说,点点头,说一声好的,可以!
警察们还在,周会得过一会儿才能召开。
夜色渐深,卷帘已经拉上,此刻,阿Bei却又收起了卷帘,静静观察着夜色中匆匆而过的人们。又摊开笔记本,用简单明了的线条记录下那匆匆而过的面孔:或喜或悲,或笃定或木讷,或愁容满面或春风拂面。笔记本是会议记录用的,但事实上,里面铺天盖地画的全是路人的写生。
街对面的花店还关着门,已经关了三天了。虽然全城通缉,但真正的凶手还是没有找到。想想,大概是康桥也嘱咐过薇薇,让她先躲着点。
正想着,一辆出租车驶来,从出租车上下来的正是薇薇。薇薇先看了一眼花店,又转身看了眼停在路边的两辆警车,紧跟着,便朝画廊跑来。
“桥哥哥?桥哥哥!”
阿Bei正喝着水,差一点喷了。听着是“桥哥哥”,又像是“情哥哥”,薇薇长得再嫩,扮得再萌,终究不是个上中学的懵懂少女,却又这么娇滴滴的叫着康桥,阿Bei只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了,毛骨悚然,却也稍稍往后侧身,透过隔断的间隙偷瞄着展示大厅。
康桥正和小刀说着事,听薇薇这么叫,转过身:“不让你在家里呆着吗,你怎么来了?”
话音未落,薇薇便飞扑着扎进康桥的怀里,紧紧抱着。康桥一愣,张着两条胳膊左右张望,就像是举手投降:“别这样薇薇。”
“我想你了桥哥哥,”薇薇说着,又嘤嘤地哭了起来。
“怎么了,我好好的啊,”康桥扶过薇薇双肩,又稍稍弯下身,微笑着:“怎么了这事,怎么哭了?”
“我想你了,我就想你了。”薇薇说着,又把康桥抱得更紧了。
康桥有些无奈,继续观望:“别这样薇薇。我们出去说。”
“说什么,说你也想我吗?我知道你也想我,我想你,真的好想好想你。”
“呃……这个事情我要跟你解释一下,我们出去说。”
“解释?”
康桥:“我们先出去,出去再说,乖啦,我们出去再说。”
“有什么好解释的,”小张正抱着电脑往楼下走来,又瞟了一眼身后的小李:“那个薇薇啊,我们头儿可想你,想你想得都吃不着睡不下啊!瞧瞧,这黑眼圈都出来了。”
“真的?”薇薇抹了抹眼泪,又痴痴地抬头看着康桥。
“滚你蛋的,说什么呢!”康桥瞪了一眼,搂着薇薇的肩膀,连哄带骗地把人带出画廊。
警察们的东西快搬完了,但显然,康桥的事情怕是一时半儿没法了解。两个人是走远了聊了,阿Bei看不见,更听不见。可不一会儿的功夫,薇薇便是大哭着从街道的角落跑来,跑到的自个花店门口,一边哭,一边掏出钥匙。大概是哭得太伤心,钥匙半天也捅不进门,又一把狠狠摔了钥匙,蹲坐在地上抱头痛哭。一旁的康桥手足无措,呆着不是,走了更不是。
小张几个都坐上了车,探出脑袋对着康桥大吼大叫:“头儿,咋个说?”
康桥试图把薇薇从地上拉起,大概是不想被人看笑话。说话间,薇薇哭得更厉害了。
小张:“头儿,你就从了吧,多好的姑娘啊。”
康桥无计可施,也在薇薇的身旁蹲下,又抽了一支烟。可薇薇还是哭,没完没了的哭。
这边,郑老师和小刀来了,就在阿Bei的对面坐下:“我们开始吧。”郑老师从上一周的营业额说起,又提起了那些留在仓库里从未展示的画作,对此,郑老师又给出了特别计划。阿Bei听着,却也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向了落地窗外。薇薇还在哭,康桥还在抽烟,警察们还在等待。
郑老师:“小陈,小陈?”
小刀:“Bei?”
“啊,”阿Bei缓过神,想了想:“可以啊,您看着办吧。”
郑老师一脸严肃:“别什么事情都是我看着办。说真的,好些事情都得由你出马,尤其是大客户的感情联络。要知道,你才是画廊老板。有些话我就是说了,别人也觉得我不作数。只有你说的,那才是作数的。”
“知道,”阿Bei点了点头,可目光却又一次偏离了目标。
薇薇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隔着五六米远的距离,阿Bei也看得见薇薇那娇小玲珑的身体正在瑟瑟发抖。康桥的烟已经抽完了,正撇头看向另一边,似乎是深吸了一口气,又扭过头,轻柔地把薇薇揽进怀里。
紧跟着,口哨声响起。口哨声此起彼伏,又有喇叭声、警铃声络绎不绝。警察们用这样的方式恭贺康桥脱离单身,就差鸣枪庆祝了。
“嗨,他们抱上了!”便是连小刀都兴奋地说着。
康桥恋爱了,两个走在一起的时候就像是怪叔叔拐骗了邻居家的未成年少女。几乎每一天晚上,在打烊的时候都能在对面花店见到康桥,康桥帮着薇薇打烊,又总开着警车送薇薇回家。几乎每一天,在薇薇的个人网页里也总能见到康桥的踪影。两个人吃饭,两个人逛街,两个人看电影,薇薇毫不避讳地在网络上展示着她和康桥的一切。
康桥从薇薇那买的仙人球还留在画室,就在窗台上放着。窗台下面就是薇薇的花店,又停着康桥的警车。薇薇背着一个瓢虫造型的双肩包,蹦蹦跳跳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康桥也拉开车门,在钻入驾驶座的时候似乎停顿了片刻,又似乎抬头看了眼画室。仅仅是似乎。
阿Bei说不上这一刻的感觉,大舒了一口气,总归那苦苦纠缠的人不再纠缠,她不用再内疚,不用再抗拒。却又想着,康桥不过是在演戏,可能是凶手没有抓到的关系,康桥拿薇薇或者拿自己做诱饵。康桥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警察,如此不折手段,也亏得是他。
阿Bei并没有被康桥的感情事困扰太久,因为严晓娉打来了电话。
严晓娉抑制不住兴奋,第一时间告诉阿Bei说:再过三个月,她就要回国了。她所在的娱乐公司将在中国的三个城市召开三场韩流演唱会,有不少都是韩国最首屈一指的歌手。而她所在女团也会出演,那是她们在中国的首演,进军中国市场的第一步。演唱会还会有个特别的环节,作为中国成员的她将和她的前辈合唱一首中文歌曲。演出之后,她们将被安排去参加一期娱乐节目的录制,正式介绍给大众。
“差不多待一个月,不过要走好多个城市。”严晓娉说着,又叹了一口气:“我好希望我每到一个城市都能看到你。”
“可以啊,我可以跟着你走。”
“不行。这边管得严呢,日程都安排地特别紧。反正以后会经常回国的,说不定还能接拍国内的电视剧,要那样的话,就可以待三四个月,五六个月,呆一整年也说不定。到那个时候,你就天天陪我,我走哪,你跟哪。你可以假装是我的助理……”
“我不是你姐姐吗?”
“什么?”
“没什么,就假装是你的助理,有人在的时候,我给端茶倒水;没人在的时候,就看我怎么收拾你。”
作者有话要说:
☆、生死一线
尽管阿Bei从严晓娉的只言片语中听出了顾虑,但更多的,无疑是久别重逢的喜悦。同样,这一份喜悦也让阿Bei暂时放下了计较。她知道严晓娉口中的前辈是谁,也能想象得出,严晓娉和那人的合唱肯定与爱情有关。但无论如何,能再见到严晓娉,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一眼,这也让阿Bei欣喜若狂。
这样的欣喜若狂在阿Bei的脸上展露无遗,生动而真实。
阿Bei下楼的时间多了。有青年画家送来几幅油画,郑老师看着,阿Bei也凑了上去:“我觉得这副行。”
郑老师:“怎么说?”
阿Bei:“说不上,就是乍一看觉得还行,不错。”
郑老师:“就你这种乍一眼,觉得,还行,不错,你可以跟卖画的人说,但你绝不可以跟买画的人说,太外行了。”
阿Bei:“那郑老师的专业点评呢?”
郑老师:“我也觉得还行,不错,你有眼光。”
阿Bei托着手,咯咯地笑着。
“Bei,谁都有失去了才知道后悔的时候,有什么事情,说出来会好一点。”小米安慰着。
“我为什么要后悔?”
“就,”小米想了想:“就康桥啊,他对你那么好。但是,你一直在拒绝他。”
“我跟他不可能的。”
“以后可能不可能还真不好说,反正,他这会儿是别人的男朋友了。”小米嘟着嘴,替阿Bei垂头丧气:“就这样啊,失去了才知道后悔,失去了才知道心痛,这我们都理解的。但你这整天乐呵呵的,我们就不能理解了。感觉……太不对经了。”
阿Bei粲然一笑,又搭过小米的肩膀:“我难过,跟康桥没关系;我高兴,跟康桥也没关系,”说着,又凑近了,纯心用挑逗的眼神死盯着小米,一挑眉:“懂不?”
阿Bei开始为三个月后的见面做准备。
出门前,阿Bei的头发已经有十多公分长,穿着近两年的旧T恤和裤脚已经被磨花的牛仔裤,再是一双廉价的帆布鞋。等回来,便是利落的短发,笔挺的西装,锃亮的皮鞋,戴着墨镜,以及一辆崭新的黑色奔驰桥车。在此之前,阿Bei开的一直是瑟琳娜留下的那辆红色尼桑车。
阿Bei把奔驰车停在画廊前的马路边,带上车门的动作很帅气,又绕过车头,轻盈地踏上台阶,一只手插在裤兜里,走路的时候带着风,门外的阳光映在阿Bei的身上,就如同是英俊的王子从开满玫瑰的阳光深处走来。